换了家稍小的酒馆,卢景枢朱大元两人推杯换盏,从小时候如何调戏老尚书令的孙女开始聊起,聊到当年卢景枢册如何封太子,又聊到他与张平山小女儿的那一纸婚约,足足过了约有半个时辰,二人酒意正浓,卢景枢才谈及方才离开醉仙楼的真正原因。
“方才在醉仙楼内,在二楼坐着的就是一年前带我离开,你还怎么都瞧不上眼儿的那个叶知秋了。我和那老爷子有个约定,只要他不插手两北张家的这趟浑水,我便答应他不去做大梁的皇帝,想来他今日来太陵,应该是怕我毁约,所以便来亲自确认一番的。”
朱大元皱眉道:“叶知秋虽在江南声望极高,可说到底也不过是一个亡国书生。他敢难为枢哥儿,杀了便是。”
卢景枢举杯摇头笑道:“我不是不想杀他,是不能啊。”
“为何不能?”
“书生捉笔便可杀人,大师父说过,他叶知秋只要想挥笔,足以斩断我大梁的百年国运。古人云得民心者方可得天下,且不说我能不能杀他,便是真杀了他,普天下的读书人又会对我大梁怎么看?”
“这样的人更不能留。枢哥儿若是怕被天下读书人唾骂,这黑锅就让我来背。”朱大元面色微醺,一副信誓旦旦的样子。
卢景枢苦笑道:“滚你丫的,和送死有什么区别?”
“一品四境,除去那知天命的门槛,其余三境皆与儒释道三教有关,洞玄境取意道教典籍《道门大论》中的三洞,其一洞真,其二洞玄,其三洞神。大慈悲取意佛门典籍中的观无量寿经,佛心者大慈悲是,以无缘慈摄诸众生。而这一品四境中排在最顶上的却是儒家所推崇的致中和。大师父说能达到致中和境的人,多半是已经参透了天地位,万物育的原理所在,离成仙飞升也不过是一步之遥。那叶知秋既然被称为儒圣,你猜猜他现在是什么境界?”
“总不能真是致中和的高手吧?咱大梁可连一品的高手都没几个啊……”朱大元惊讶道。
“货真价实的致中和大儒圣,我可亲眼见过点苍山为这老头儿让路的场景,当时差点没把我吓尿了。”卢景枢打着哈哈道。
“便是他再厉害,能一人敌得过千军万马?我要是枢哥儿你,就带着几千铁骑给他踏成肉泥。”
卢景枢一口酒下肚,轻声笑道:“得了吧,要是你以后真有能驾驭千军万马的本事,就冲咱俩这交情,我怎么也得死气白赖帮你向我那皇帝老爹讨个将军当当。”
“此话当真?”
“真啊,真的不能再真的。就是吧,我觉得再过个三五十年你都够呛能有你爹一半的本事。”
“到时候再说嘛!反正我不管,就冲枢哥儿这句话,咱哥俩儿得走一个!”
“行啊,今晚谁先醉谁就是哈巴狗。”
二人觥筹交错,一醉方休。
卢景枢从未像今日这样醉过,酒逢知己千杯少,可他们两个从小玩到大,一起闯祸,一起喝酒,一起逛青楼的死党,又岂是千杯酒能满足的?
可天下哪有不散的宴席,纵使是再不愿结束,到头来却仍是逃不掉曲终人散的结局。
同来望月人何处?风景依稀似去年。
两人相互搀扶,一路从城南走到城北,走过那一幕幕蹉跎岁月,走过那一寸寸插歌打诨的荒唐年华。短短的一段路,浓浓的兄弟情。人行江湖,无兄弟之情,朋友之义,怎可闯荡?
若非数年前披上那一件本与他毫不相干的太子蟒衣,卢景枢觉得他们这一辈子便会一直会是顶要好的朋友了。可今夜过后,他们便注定要分道扬镳了。
他还是朱家锦衣玉食的大公子,而他却要去做那无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