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季的旅行总让人感到心情愉悦。马车缓慢地前进,车夫并不着急催促拉车的马儿,他耷拉着眼皮,有一搭没一搭地瞌睡,只要这畜生不要贪吃路边新生的嫩叶,不要走岔道朝远方一片绿得几乎透明的草坪奔过去,即便是车上坐着的那位大人物,想必也是容忍这小小的懈怠。
阳光为每一片绿叶,每一片花瓣,大地的每粒泥土,城市的每个缝隙,从人们的头发直到眼睛,从手指直到脚底,阳光都为它们涂上了饱满的,温暖的蜂蜜般的色泽。
这是格兰斯一年之中最好的季节。不不不,其他三个季节同样深具魅力,但只有万物复苏之春,那饱满的,层次分明的绿色;鲜艳的,变化万千的花朵——黄色格拉斯迎春花,紫色的罗兰,甚至更不用其他那些——沃尔特白梨花,还有杜鹃,桃花,玫瑰,蔷薇,月季,凤仙,郁金香,虞美人,罂粟,噢,红色,各种各样的红色,浅红,桃红,洋红,大红,这些美丽的色彩斑驳深浅,晕染在一片绿意的土地上,倒映着毫无瑕疵的湛蓝天空,就像一匹绝佳的,值得贵妇们花掉最后一个椴树金币的绸缎。
空气中飘荡着馥郁的香气,刺激鼻腔中每个毛孔,让人不由自主地扩张鼻翼,用力翕动,然后深深地吸入一口直至浸透整个肺叶,能感受到从头发丝儿开始直到脚底,身体每一个部分终于从冬日里最深沉的睡眠中醒过来。
旅行者对同伴说:“这是我经历的最好的春天。”
后者回答:“大人,恕我冒昧,在您的记忆中,您恐怕并未感受过春日。”
前者说:“我不得不赞同你的话。”
然后他们又沉默下来,车厢中所有的窗户都是打开的,风自由往来梭巡,精灵欢唱着凡人无法听见,无法理解的歌曲。对那些耳目闭塞,愚昧无知的凡人来说,他们固执地认为,只有风刮过铃铛,树梢,旗帜,布帛,他们才承认“噢,风声回响。”只有凡人中聪慧,知礼,口舌明辨却又不搬弄是非的人,才能稍稍感悟精灵的歌声,从而记录下来。
但对法师来说,这些附耳的絮絮低语。他们从中获知远方的消息,探知天气晴朗或者阴霾,雨雪或者起风,传递消息给同伴。强大的精灵甚至会同同样强大的法职者结盟,共享生命,听从驱使。
尊贵的旅行者闭眼倾听片刻,然后他自言自语一般开口:“这三天都是好天气吗?第四天会起风?”
车夫猛然从春日的浅眠中惊醒。“啊!啊!噢!是的!先生,这几天都将会是好天气!”他抖抖缰绳,马匹稍微加快了速度。年逾四十的中年人摘下腰带上的水壶喝了一口,“先生,这个季节旅行是种享受!”
“噢,是吗?”旅行者,也就是夏仲饶有兴趣地和他交谈起来,“你也懂得如何判断天气的好坏?”
中年男人咧开嘴大笑。“先生,我们不是学问人,穷人有穷人自己的法子。”他指指天空浮絮般漂浮不定的云层,“看哪,云很薄并且位在日神的北方,阻挡不了摩尔卡特的光芒。这意味着好天气还将持续下去!”
夏仲礼貌地笑了笑,“多谢。”然后法师沉默下来,不再出声。
但车夫轻易不愿闭上嘴巴。“先生,您要去的帕德拉镇是个好地方。出产最新鲜的溪流鲑鱼,上等的火腿,还有德拉弥翁葡萄酒和皮诺奶酪。”他的喉结上下滑动,咽下一口唾沫,“更别提那儿的姑娘!”
另一位乘客开口:“姑娘?”女战士有些尖刻地说:“我想您的年纪不适合那些年轻人。”她挑剔的眼光滑过车夫老旧的衣着,佝偻肥壮的身材,最后停留在半秃的头顶:“我想每个人都会同意我的看法。”
车夫发出快活的笑声:“哈哈哈哈!女士,汤姆老啦!比不上那些漂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