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杏成熟之时,和亲的仪仗已准备好。易薇公主——如今加封尊号敏慧公主——饮罢了离别酒,拜别父皇母后,登上舆车。
皇后强忍悲痛,好容易克制住情绪,没在人前失态,然而回去宫中的路上,便忍不住扯住皇帝衣袖,涕泪连连。邵英亦觉心下惨然,微有后悔之意。易薇是他从小宠到大的女儿,自是比别个公主不同,未料如今她是嫁得最尊贵也是嫁得最不好的一个。
但邵英随即告诉自己帝王无家事,容不得情长意短。自己年纪已经不小了,虽保养的好,身上到底带着打天下时留下的暗伤。不做这个决断,只怕难以在有生之年看到北狄低头的那天。
如今北狄内乱初定,国力未复,赞安各大汗刚刚夺得汗位,立足未稳。来自盛国的帮助对他来说正是一场及时雨。凭这个,赞安各必然会厚待易薇。以女儿的胆略才智,一定能在汗帐中生活的很好,生下有邵家血统的王子。而盛国边境至少可保一两代安宁,太子便有时间慢慢整理朝政,完成先帝和自己一直为之努力的事——打散世家重臣,集天下大权于一人之手,万民兴衰由帝王一言而决。
风吹帘幕,公主拨开纱帐,遥望景阳城渐渐远去,最终消失在视野之中。宋医女奉上茶盏,打断了公主思绪。
公主怅然一笑:“这是我第一次得以出景阳呢,可惜以后再也回不去了。”
宋医女默默向案上的紫泥小炉中添了些香料。
“何苦跟着我去北狄?本宫的陪嫁中自有郎中,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公主皱眉道。
宋医女微笑摇头,执笔写道:“那些都奉皇令去的,心里未必愿意。既不愿意,便不尽心。平日里护卫与伺候的人便也罢了,总避不过宫规律法,唯有饮食医药,最易被人暗中下手,殿下身边总要有信得过的。”
公主摇头道:“便是为这片忠心,本宫也不想让你陪嫁。那北狄不是善地,你又不能言语,去了只有吃苦的。旁人便也罢了,本宫自己都无可奈何,哪顾得了他们!只你一个,本宫却想你得个好结果。”
宋医女继续写道:“奴婢年幼不幸身体残疾,是师傅收养教导才教我在太医院有了容身之处,又蒙殿下厚爱将奴婢选在身边。奴婢孑然一身,旁无牵挂,唯殿下与师傅也。如今师傅仙逝奴婢奉养不及,奴婢不能放心殿下去北狄。”
公主叹息:“你那师傅……只怕正是因为你是哑的才收养你。”
宫中女医伺候的都是后妃及有等级的大宫女,所见所闻指不定就有什么隐私勾当,自是寡言少语的好,不会说话就更好了。宋医女的师傅怕是出于功利之心才收养她。若非宋医女确实有几分天赋,学出一身好医术,教宫中不在乎残疾而破例用她,只怕她那师傅早翻脸了。
宋医女微笑写:“奴婢自是明白,但师傅多年的教养和指点总是真的。”
公主又道:“你也该明白我最初选你不过是想挑个医术高超的侍奉罢了,与对待旁人并无不同。”
“但公主如今又是如何对待奴婢的?奴婢不过无父无母一孤儿哑女,没有公主庇护,不过行尸走肉,早化作孤魂野鬼。”宋医女写道:“奴婢主意已定,请殿下全了奴婢心意。”
公主叹道:“罢了,本宫劝不动。路途还长,你再好生想想,到集松之前都有后悔的机会。你有一身好医术,便是离了本宫,也能寻个愿意庇护你的好主家。”
宋医女但笑不语。
沈栗骑在马上打了个哈欠,忽问身后有人搭话:“沈大人可是累了?何不弃了马,上车歇息一会儿?”
沈栗转头望去,见是此次负责掌兵护卫的大将修朝奇。
沈栗连忙作揖:“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