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的浪子游子,只恐没有几个不想家的。稍一提到家中温暖,俱都归心似箭。只恨少生了一双翅膀,不能即刻返家,结束这飘零的寂寞。
但只怕世上再没唐瑛这般,对于求死也亦心似箭的。
回家的路上,少了累赘秦二,她的速度不由又快了三分。只用了一半的时间,又已走到山腰。那面倒下的黑旗,依旧立在风中,好似从未这断过一般。
日已大出,唐瑛远远认出旗上的双头虎蛇。唐家子弟,只怕没一个不认识这面旗子。正是因为这面旗子,致使她落到如今的光景。她心中怎能不恨。
唐瑛依旧在黑旗前止了步,又是一掌,将旗杆拦腰劈断。这面旗子,本就和她有宿世之仇。
风林中的人笑道:“不怕死的小姐果然是女中豪杰,明知必死之局,照样依约而回。”
笑声中,丝毫听不出他对黑旗的眷恋,仿佛这面标识着散魂殿的大旗,和他半无干系。
唐瑛却未回话,她只觉得,若还要回这人的话,简直恶心得比吃了屎还难受。昨夜下山是迫不得已,现今却不用再****了。
一个人要怎样面对一坨屎呢?当然是嗤之以鼻,尽快绕开它,莫要让它和你的鞋底发生任何你想或不想的关系。
所以唐瑛的回答,就是一只夺魂镖。
一只夺魂镖,当然不能伤及那人半根毫毛,但至少也能让他也恶心一下。那就够了。
唐家坐落在连绵群山之中,庄院看去十分破旧,却也能从残砖断瓦里看出当年的恢弘态度,不凡气势。
这座庄院当然不是他们原本的家,因为他们的家早就没了,在几百口人决意对赵天龙下手时,就已经没了。
这是一桩寺庙。自汉晋以来,无数僧尼迁入中土,中原佛教逐渐兴盛,至南朝时最繁。只要是人能踏足的地界,自然就有一处庙子。
越是偏远,越是难以企足,庙子往往越是堂皇。
唐家子弟似乎俱都彻夜未眠,日才出时分,过廊上已到处有了走动。
唐中权正指挥着子弟们敲砖挖土,把尘封在库仓里许久未曾动用过的阴狠毒器,一一搬了出来,又在角落里放好。
陪伴着这些暗器的,还有一根根细木,和工匠用匠刀雕刻的机括。
唐中权见唐瑛独自回来,低着头长长叹了口气,又露出一分欣慰,上前招呼她道:“你…你…你回来了。”
“我回来了。”唐瑛心里却没多少感触,她本不就应该回来么?她若不回来,又能去到哪里。
唐中权喃喃道:“回来也好,回来也好。”
回来是回来了,唐瑛眼神里却透着迷惘。去能去到哪里,所以我回来了。然后呢?我又能做什么?
此时离子夜尚早,还有整整一个白天,子弟们一个一个皆在忙碌,她倒显得有些无措手足了。
唐中权自然知道她的心思,也不好名言点破。毕竟,这是大家最后共同的一天。
“此间人手足够,家主还在大雄宝殿里,你既然回来了,去看看家主有没甚吩咐。”
“嗯。”唐瑛轻轻答了一声,知道自己昨夜莽撞,此刻心里有些愧疚,也就对暂时言听计从。
大雄宝殿里的佛像在唐家落户时已被通通打碎,扔进了万丈山谷里。殿里空空荡荡,也就寥寥几张坐榻,家主仍在殿首,一只手托着下腮,半靠半躺在坐榻上。
“你回来了。”
“我回来了。”一样的对话,不一样的人。
家主道:“我既然叫你走了,你就不该回来。”
唐瑛道:“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