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世,已然醉生梦死。
这一世,难道还要继续醉生梦死?
“有些不甘心啊!”姬柏斯苦笑着,“可又能怎么样呢?”
就像福司朗,生来就有少爷的身份,不愁吃穿;生来就订下了与邹琏朵的娃娃亲。
这吃穿不愁,解决了生存的根本问题;这婚嫁不愁,解决了香火繁衍的后顾之忧。
有了这两厢便利,福司朗喜欢读书则读书,钟意烹茶则烹茶,纵然是遛鸟奔马,也都随其所好,皆可为之。
而这些于姬柏斯而言,却并非所想即可为。
就这般坐在池畔,想着些零零碎碎的事情,或前世,或今生,或人事,或玄事,不一而足,直至晚间,天空下洒落下无数雨点,打在池水上,荡漾开无数的涟漪。
直至全身淋得冰凉,姬柏斯方才收拾心情,返回卧室,热水盥洗。泡在木桶里,直到全身温热。
“如果是福司朗这般淋了雨,大小姐估计会很担心。如果是蔡兹游那厮淋了雨,估计窄叶儿会偷偷地跑出邹府前来照顾他。如果是我淋了雨……”姬柏斯从木桶里抄起一捧水,凝望片刻,放在尽数扑在脸上,转而深深地呼吸一口气:“这是最后一次了。”
于是,搓洗干净,搽去水珠,姬柏斯便双手交叠,引那一丝清气入后脑,温养那株水葫芦。
迷糊之间,那水葫芦随着清气的摆动震荡,进而延伸到了泥丸宫的位置。清气不断洗刷雕刻,终于在黎明破晓时分,在第一声雄鸡鸣唱之时,终于雕刻完毕,显露出雨铃竹的模样来。
姬柏斯依样上工,往来厨房与茶楼之间,如此一日又一日,似乎都快被福司朗遗忘的时候,时常尾随在福司朗身畔的小厮苏烬送来一封信笺,说是在城外的芳草亭有约。
这芳草亭向来是迎接远来客人、送行至亲之人的所在,难不成福司朗要远行?
到了芳草亭,姬柏斯见到除了苏烬和其余四个奴仆之外,便是一双厨下男女在忙活着炊事,在亭外架设篝火,串烤羊肉、挂烤面饼,焖煮酽茶。
亭内,福司朗与人着青袍、戴道髻的中年人对谈,说到会心的地方,两人各自心有所悟,微笑点头。
姬柏斯正不知作何区处之时,福司朗远远地瞧见了他,便挥手致意,让他快些过来。
待姬柏斯进入亭内,福司朗便介绍道:“这位便是姬柏斯兄弟,愿意偕同愚弟共同修行之人。”一转头便介绍起那中年男子来,“这位是我的师兄,尊号须尼子,因有事经过子相镇,也顺道来探望一下我。当然,也是想替师傅检验一下我的本领修得如何。这下,你可有眼福了。”福司朗拍打着姬柏斯的肩头,撤下了往日的文绉言辞。
姬柏斯咧着嘴微笑,顺带接受须尼子的目光审视,一遍从头洗刷到脚,再一遍从脚透视上头,恨不能将姬柏斯看个里外透彻的样子。
只是,看来看去,除了满脸堆笑,一副和顺的神情之外,须尼子只觉得此子逆来顺受,心无所求,倒是同师傅收的这俗家弟子福司朗颇为搭配。
须尼子问道:“你也修行?”
姬柏斯肋间经受一撞,便知福司朗在提醒他赶紧回话,“机缘巧合,得恩师看中,教授了些引体入体的法门,目前正在修习之中。”
“可曾有所得?”须尼子追问。
“得一气,得一我。”姬柏斯促狭似的说了两句偈语。
须尼子心内咯噔一下,这六个字前后排列,竟然让他道心颤动,若死水起涟漪,若冰山落水滴,那麻痒的感觉让须尼子不得不问出口:“何为得一气,得一我。”以尽数了解其中核要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