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午后,太阳还高高的挂在空中,雨,却下得更急。
安南道辖秋河府、铜月府,位于南水域,是乾武国南陲之地。安南,安南,顾名思义,这就是一个不安定的地方,山贼、海盗横行,然而朝廷却没有派兵来安定这南陲之地。只因获益少,何况那些贼人的实力还不足以独孤半城重视,收拾起来又嫌麻烦。
于是”安南”二字反而成为一种讽刺。
安南道往北是蛮荒密林和苗南道。中间隔着一条黑水河,黑水河宽五百丈,水深且急。
秋河府,青阳县,黑水河边有一座莫悔山,山高九十三丈。
莫悔山腰,骆长宁跪在碑前,紧紧咬着牙关,他已整整跪了一个时辰,背却还是挺得笔直,浑身透着一股坚毅。他只有十岁,从未见过父亲,半月前他连母亲也失去了。
骆长宁的膝盖早已麻木,突来的大雨冰凉入骨,他却没挪动过一分一毫。
他从未习过武,但他的坚韧绝对不会输给任何一个与他同龄的孩子!雨水冲打着他身上的粗麻白衣,然而这小少年沉浸在悲痛里,竟对自身和外界的状况无所感知。
他的眼里,除了这石碑,再无他物。
山林里走出一个男人,身穿黑色斗篷,脸戴面罩,没有一丝肌肤露在外面。男人踏着泥水,来到骆长宁身后,突地挥出一拳砸向他的后背。
骆长宁一击之下撞向了石碑,额头见了血。侧身躺在泥泞里,他想看看袭击自己的人是谁,却被大雨弄得睁不开眼。
“一个拳头就能把你击倒吗,你可知道你的仇人有多么强大?”男人的声音像是从瓮里发出来的,粗哑而低沉。
骆长宁如在梦中,脑子迷迷糊糊,除了雨声,他只听见了”仇人”两个字,别的什么也听不见。
挣扎着爬起身来,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和泥水。勉强能睁得开眼,仰头看着蒙面男人,”咳咳,仇人,我的仇人是谁……”
“独孤半城,”男人缓缓道,”乾武国的人皇,独孤半城。”
“独孤半城……”骆长宁呢喃着这个陌生的名字,”他与我有什么仇?”
“杀父之仇。你的母亲,也是因他而死。”男人似乎在隐忍着什么东西。
“母亲,母亲不是病死的吗?”骆长宁眨了眨眼睛,额头的血水流进眼里,又痛又涩,他却不去理会。
他不知道这个突然出现的男人是谁,但他有一种直觉,就在今天,此前困扰他的问题便会得到一个答案。尽管那答案可能会让他陷入更悲痛的局面。
“你的父亲叫骆峰,是前朝凤炎国的皇族旁系,也是天下第一刀客,一生追求武道巅峰。为了晋升通天境,进入蛮荒密林寻求机遇,却被往日的仇人埋伏。他杀光了仇人,自己也受了重伤,昏迷在蛮荒密林边缘,被你的母亲苏芹芹所救。”
“两人日久生情,他本已决定安心留在你母亲身边,但独孤半城发动兵变,骆峰自然不能袖手旁观,前去支援凤炎国皇族,却战死沙场。你母亲也因此而发疯,忧思如狂,终是油尽灯枯,香消玉殒。”
“所以,独孤半城与你有不共戴天之仇,你杀了他,才配为人儿子。”男人的声音里也似带着一抹沉痛,”想要报仇,就要习武,想要习武,就要流血!你做好准备了吗?”
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骆长宁头发散乱,额头的伤口仍未愈合,一缕鲜血趟过眉眼流至脸颊。
他突然笑了,话语里却带着不符合年龄的滔天恨意:”哈哈哈,人皇又如何!独孤半城,终有一日,你会死在我骆长宁的手里!”
“好,不愧是骆峰的后人!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