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有一点能让今夜活动于帝子佳园的两名犯规小组成员感到踏实:他们不用担心会被回家的房主撞上了。
晚上八点半多,胡同外大马路边一家新开业的火锅店内,但丁和郑浩辉守着靠墙角的餐桌上一分为二的鸳鸯锅,都已“水”足饭饱,懒得再动筷子了。这个时候,店里乱哄哄的,这两人却从进店起便只是间歇性地互递几句空泛的客套话而已,似乎将主要的功夫都用在了吃上。于是乎,他们桌上几乎是盘光碗净,犹如一片归于平静的战场,唯有那口锅一直冒着腾腾的蒸汽。
鸳鸯锅红白分明,清汤的一侧是但丁的“根据地”,红汤的一边则是湖南的志愿者的“战区”,这是在点菜时但丁说了自己不吃辣之后二人就心照不宣的。现在但丁偷眼看去,见郑浩辉注视着滚滚红汤,仍微微有些陶醉的神态,不禁暗笑。
“原来你家住在这里呀,我今天才知道。”郑浩辉抓起杯子喝了一大口可乐,说道。“你对这一片儿很熟吗?”但丁挠着下巴问。“没有,在网上了解过一些。来,今天是第一次。”郑浩辉头一转,向外面望去,“然后我还以为,你要带我去附近那一串酒吧里的那一间喝酒呢。”“哦,酒吧?你很想去吗?”“不,”郑浩辉痛快地摇了摇头,“我不爱喝酒,吃火锅多舒服啊。”
“我也不馋酒,但即使馋,也不愿意去那儿喝。”但丁喟然道,“不光是酒吧,巷子里连绵的那些通宵开门儿的工艺品店、假古董铺子、娱乐场所,别说进去,就是看着招牌,我都直犯恶心,因为它们代表不了这地方儿本来的面目。我从小儿在这儿长大,见识过它恬静、质朴、祥和的模样儿。不,不能叫见识,我就成长于这样儿的环境中。而如今随着那些门脸儿泛滥起来,嗯……就好比一个朴素的姑娘,脸蛋儿不算太漂亮,然后你拿着乱七八糟的化妆品把她涂成花容月貌,也许表面儿上看是漂亮了,可那……是她么?”
“真是个精彩的比方。”郑浩辉颇有礼貌地直等到他的同仁倾吐完毕,才说,“看来我的感觉是对的。”“什么感觉?”“我觉得你是个感触非常丰富的人。不过我不知道,你还很有怀旧的情结。”
但丁愣了一下,一面在心中反问起自己干嘛跟这家伙发那顿“牢骚”,一面拙劣地掩饰道:“是吗?”郑浩辉顿一顿,接着道:“我敢说,和你一起在这里长大的同龄人,他们一定更习惯于‘向前看’,享受现下的生活,轻易不会像你这样怀念……你所说的‘朴素’的过去。”“那你呢?”但丁意识到不能就此让火柴人漫画作者掌握谈话的主动权,“你喜欢经常往回看看吗?”郑浩辉骤然蹙眉,有点儿局促地说:“不……我……我也并不愿意总是回忆过去,但通过回忆……我的创作灵感的确得到了激发。”
门锁被划开了,只发出了一丝微弱的声响。白蛇感觉这一次花的时间比往常要多。尽管在撬锁的那段短暂时间内对可能目睹的情景作了多种假想,甚至害得自己出现过四五秒钟的心悸,静静地推开门以后,她还是大感意外。如果说这栋别墅各屋的陈设给人以空寂之感,那么面前被隔断墙和另一扇上锁的门截出的小间则全然相反——它“充实”得很。然而填充这约十平方米的空间的却不是奢华家具、名优电器,更不是值钱的宝物,而是纸——落叶一般叠压着盖住地面的纸。
踩着纸片走进去,凭着手电照亮,白蛇俯身细看,发觉脚下的这些不是一般的废纸。从它们上面不仅能认出旭日、巨浪、黑洞、“天眼”等出现在外面挂着的大幅漫画里的形象,还可以看到那位支离破碎的火柴人,以及另外一些没有出现过的形象。即使没翻过卓吾书架上那些附带作者创作原页的引进版美国漫画书,白蛇也能确定这些是郑浩辉的草稿。可是,那部分此前没见过的形象所表示的究竟是什么,却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