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不由自主地轻轻颤抖起来。
“你看到的,是什么模样?”沈离的声音突然响起,不知何时,他已经站在了她的身侧,他手中提着那柄神异的金色长剑,神情郑重地询问,丝毫没有将这个小丫鬟的言语视作胡言。
也不知是否是方才长剑的飞起,还是沈离代表的朝廷除妖的身份,令得春雨稍作安心,虽然牙齿打着颤,她还是战战兢兢地说了起来:“她、她是个女子的装扮,头发很长,披散下来,遮挡住了她的脸,她站在那里,露出了大半边的身子,一双阴森森眼睛,就那么直勾勾地看着我、她在看着我,呜呜呜……”
春雨忍不住佝偻起来腰来,她双手环抱自己的肚子,眼泪扑簌扑簌地落了下来,这个被自家少奶奶逼迫着走投无路的小丫头,像是护住了自己最后宝物的惊雀,任何一丁点的异动都能够让她蜷缩得更紧。
狂风夹杂着雨点吹了进来,柴火上的火焰突兀熄灭,猎人的目光在黑暗中很冷,他问向沈离:“不知这位大人对此可有良策?”
沈离摇了摇头,他的声音很淡也很冷静:“长安阁的建立是为了除妖,对于鬼怪的杀伤力,我的兵器效用并不大。”
“但效果还是有的对么?”猎人连忙问道。这个问题简直就是牵扯到了他们在场所有人的生死,由不得他不紧张。
“聊胜于无。”沈离顿了顿,道。
猎人咬了咬牙,面色狰狞道:“有用就好。”
蓦然,沈离突然转向了另一个方向,带着些好奇般,他轻声问:“看这位姑娘如此镇定的样子,可是有所依仗?”
猎人也忍不住看向了那最后进来的白衣女子,面上带上了些许期盼。
“不,”女子的声音冷冷传来:“现在的我,不过一介凡人,皮肉筋骨,都为俗物。”
“那你怎么不害怕?”沈离问。
“因为那女鬼的目标并非是我。”女子的话语好似非人一般冷漠。她所在的方向,视线并未被佛像所阻挠,那鬼物,这庙中所有人,除了那小丫鬟,也就只有她有所察觉:“她从始至终,注视着的只有一个方向。”
听得此言,春雨有些愕然地抬起头来,她神色惶然地看向女子,但很快,她像是明白了过来一般:“……是、是我,她要找的人是我?!”
“不!”她后退几步,连连摇头道:“我还不能死,我不能死在这里,我的孩子,他还没有出生,还没有睁开眼睛看一看这个世间,我怎么可以让他和我一起死在这里?”
她扑倒在地,向着所有人恳求:“求求你们,求求你们救救他,是我的错,我不该和少爷偷情,我不该妄想少爷妾室的位置,我不该怀了少爷的骨肉,我生在这世间就是为了王家做牛做马,牲畜又怎么能妄想翻过身来做人……”
她语无伦次地数落着自己的罪状,就像是之前追赶着她的人嘴里不干不净地污言秽语一般,她只知道使劲地逃跑,像只无头乱窜的老鼠,泪流满面地躲藏,一片片草丛过去,一片片山林又过去,她看不到一丁点的希望,却又始终停不下来脚步。
“你……”沈离张了张口,竟不知该说些什么为好。
“我会回去认错,我回去向少奶奶认错,向大少爷认错……”春雨连连磕头道:“求求你们救救他,救救他……”
庙外风声呜呜而啸,像是某种连绵不绝的呜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