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北易动了怒,便没人敢走。宓妃携一众嫔御在福贵居门口候着,人群中是一片凝固的沉寂,偶尔只听得见福贵居里头一两声恣婕妤绝望的哭喊。那声音好似裂帛,刺得人头疼。
天子坐在正堂屋子里,剑眉深攒,脸色十分阴沉。
枕春同连贵人位份相同,站在一处,二人脸上俱是看不出情绪。
太医进去了一拨又一拨,恣婕妤的惨叫声已渐渐虚弱下来。戌时二刻,便有几个医徒背着药箱,簇拥着一位白胡子高冠的太医进去了。
连贵人附耳:“这是太医院钱院判,千金一科圣手。如今年事已高,不出大动静是请不来的。”
枕春眼睛随在钱院判身上,低低道:“院判都来了,恐怕是很艰难。我幼时虽也听说有七月产子的事儿,到底恣婕妤这是受惊见红的。如今离那十月怀胎还早着,现在不知要折腾多久。”便轻轻握着连贵人的手,“连姐姐,依我之见,今日夜里寒气重,不如将长皇子抱过来看着罢。免得不在眼前,那些宫女没个轻重,受了风寒。何况……”
连贵人一听便知道深意,指了贴身的宫女去抱了长皇子来。长皇子来了倒是很乖,既不哭闹也不乱跑,静静地依偎着连氏。
连贵人抚摸着长皇子的头,垂眼同枕春说道:“多谢你提醒,一会儿若有机缘,我自不忘你的好意。往后你万万不必唤我姐姐,我连月阳承你一份儿情意。”
“月阳。”枕春喃喃念着,却不改口,“连姐姐的名字真好听,月阳有更却无替,是好兆头。如今这势头,我还要尊你姐姐许久呢。”
连月阳不说话,抱着长皇子静静望着福贵居正堂里的慕北易。此刻帝城的天空今夜显得尤其昏沉,不见星月,只有黑黑的云盖在头上,让人有些喘不过气。福贵居外头为恣婕妤种的梨花树蔫蔫的,没有精神。偌大的院落里,久久只听见门口滴漏的声音。
戌时三刻,恣婕妤已经没有了声音。少顷,只见一个嬷嬷匆匆跑出来,跪地禀道:“陛下!恭喜陛下!恣婕妤娘娘得了个七星子,是个小皇子!”
慕北易骤然抬头,撑身站了起来。
宓妃脸色十分复杂,却头一个转醒过来,缓缓拜下:“恭贺陛下!”她声音充满欢喜情绪,听不出任何端倪。
众人便随宓妃下拜,恭贺之声传出福贵居。
“陛下!”又一个嬷嬷又从内居跑出来,低身伏下:“陛下不好了!恣婕妤产子过早,崩漏不止,已经……”
“已经什么?”慕北易还未来得及喜。
“启禀陛下!”一众医徒膝行而出,磕头如捣蒜,“小皇子只得七月,先天不足,已夭了……”
枕春偷偷觊见慕北易身子微不可察一晃,立马稳在原地,宛如巍山不倒。
慕北易极力控制着内心翻涌情绪,手上攥着拳:“作死不是——”
众人尽数埋头跪下,无一人再敢吭声,生怕撞了天子此刻雷霆。枕春猜不出他到底是愤怒多还是伤心多,是心疼恣婕妤多还是那只活了一刻的小皇子多。可他如今恼极了,是十分骇人的模样,只怕得下一句便要发作起来。
宓妃为如今诸妃之首,不得不讲话。索性眼睛一闭,梗着脖子道:“陛下息怒,那始作俑者庶人刘氏已经正法。陛下龙体为重,切莫恼坏了身子……”
“闭嘴!”慕北易袖一拂,扫落案上茶盏。瓷碎声响落在众人耳朵里,让人害怕得颤栗。
宓妃双手齐额,死死伏身跪拜而下,一句都不再说了。
富贵居一片死寂,连月阳轻轻将手一送。
——“父皇。”
长皇子向前踉了两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