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船舱,只见浩浩江流,水光接天,山隐雾沉,淡云似带。一人独坐船弦,弹剑长歌。
“世溷浊而莫余知兮,吾方高驰而不顾。驾青虬兮骖白螭,吾与重华游兮瑶之圃。”
“登昆仑兮食玉英,与天地兮比寿,与日月兮同光。哀南夷之莫吾知兮,旦余济乎江湘。”
其声抑扬顿挫,响遏行云,余音飘荡于千峰百嶂之间,久久不息。
范琴心中赞叹,嘴上却是不说。这却也不怪他。之前出发之时,这人好不奇怪,说什么都不回答,冷漠着一张脸,那么多船不坐,偏要乘这一艘,这也就罢了,还将他撞倒在地,这就叫人难以忍受了。
范琴听见少年歌已唱罢,便想借机说上几句,他本就是心地善良的孩子,此时也将之前的不愉快抛之脑后。
“你…”
范琴刚要开口,那少年转过头来,瞟了他一眼,复又转回去,并无交谈之意。
“你歌唱的真好听。”范琴强撑着笑意,友善的问道。
但换来的,却是一阵沉默。
“唉…”范琴心中叹息,摇了摇头,返回舱内。那少年依旧目视着茫茫大江,不言不语,眼神深邃,令人不可捉摸。
正此时,忽而传来一阵烧鱼的香气,少年一惊,回头望去,只见范琴端着一份饭菜,送到他身边,朝他报以一笑,“你上船这么久,都没吃东西,肚子一定很饿吧。”
少年看着范琴,目光渐渐柔和,嘴唇微动,似要开口,忽而他目光扫过那份糟鱼,脸色陡然一变,“哗”的一声,将那饭菜都掀翻,落到江中随水而去。
“你干甚么!”
范琴终于是怒了,“不吃就不吃,欺辱别人有意思么!”
少年脸色依旧冷漠,将头转过。
“哼!”
范琴气冲冲的返回舱内,再不见出来。
一入舱内,便见着苏清月与秦渊二人正举箸捻菜,见了范琴进来满面怒容,秦渊笑道,“怎么?这菜里有炮仗?”
苏清月啐了他一口,道“没看见人家正愁,还要寻人开心。”
“是啦是啦。”秦渊却也不恼,笑语盈盈的跟艄公对饮去了。那艄公老郑喝多了几杯,满面红光,侃侃而谈,“客官啊,咱们待会儿可得绕些远路。”
“这是为何?”
说话之人声如碧水,却是祁心兰开口了。她久不出声,倒是苏清月与她颇为投缘,一见如故,登时也渐渐放开了些。
“诸位可曾听过“十二连环坞”?”老郑说道。
“我记得那好像是江浙一带的水贼。”余空山沉声道,“当年南北乱世之时,侯景率羯贼大闹江南,所过皆屠,当地的百姓不堪忍受,纷纷结水为寨,以求生存,这才又了这江湖一派。”
“不错!”
秦渊颔首道,“那“连环坞”说起来与我派也有些渊源,但那又何干?”
老郑放下酒杯,叹口气道,“当年那连环坞起了内讧,几个头领之间闹翻,其中几个率部出走,几经流转,在这巫峡落脚了。”
“哦?”
范琴听到这里,心中留上了神。
“那头领有三个,乃是结义的兄弟,大哥名叫陈延祚,匪号“翻江怒龙”,二哥名唤华乾,匪号“三绝秀才”,最后一个叫任长青,匪号“天机神算”,却是他们的军师。”
老郑面容愁苦,徐徐说道,“咱们这巫江的渔民船夫,本就清苦,一年到头挣不了几个子,还要给那“巫寨”的人交份子钱,若是不给,就别想在这讨饭吃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