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抬举了,在下本是山野之人,哪里认得这位女大人。”画十三对关天瑜客气地拱手笑了笑,但关天瑜仍是以冷漠报之,不多看他一眼,不多搭一句话。
宣王见了,十分善解人意地笑着说道:“天瑜就是这个冰山脾气。半面红,此次画馆初审沸沸扬扬的,你过了没有啊?”
画十三不禁打从心眼里对这位和蔼又温厚的王爷疑惑起来,他彬彬有礼地回道:“晚生不才,侥幸过了。”
“周太傅好眼光,选出来的果然都是青年才俊。你们好好准备,本王先告辞了,复试的时候本王再来凑热闹。”宣王言笑晏晏地说着,又转身看向殷澄练,亲切温言道:“澄儿,你可真是净给张将军惹事,既然命案确与你无干,一道回去吧。”
殷澄练满脸是压也压不住的玩世不恭,他翘了翘眉,正要回话,却被直来直去的张越恒抢先说道:“宣王殿下要去城东,我们要回城南,并不顺道。”
宣王脸上如沐春风的笑意依旧,但眼底闪过一丝幽暗不明,他走到张越恒身前,语气低沉感伤地说道:“这么多年了,你还是不肯像一起驰骋疆场时喊我一声‘宣远大将军’。”
“宣王殿下,终究是宣王殿下。”张越恒目光如钢看着宣王,每一个字重重落地。
“皇叔,张老鬼喝多了就这个德性,你别计较。只是他把这画馆搞得乌烟瘴气的,还得整兵收帐,收拾收拾,一时还走不开。”殷澄练乖觉有礼地帮他口中又愣又倔,不是棒槌、胜似棒槌的张老鬼解释道。
“我正好要带光风、霁月去城东买些东西再回宫,我随王爷同走。”关天瑜拉着两个小孩跟宣王一道离去了,画十三目送她头也不回地消失在门框外。
一场热闹渐渐止息,众人纷纷散去,周荣派人把晕倒的徐达带到别处妥善照顾,又和应承昭窃语了几句,便皆离去了。
画十三心中回想着关天瑜决然转身离去的那一幕,好像无声地诉讼他当年的突然失约,他的心头不禁隐隐作痛。有些人的默默转身,对有些人来说就是震耳欲聋。
城东、城东……
画十三突然灵机一动,想到了什么似的,眼里的黯然伤神褪去了大半,疾步从画馆里冲了出去。他走得太过匆忙,丝毫没有留意到身后浓妆艳抹之下的京墨失落怅然的目光。
此时,馆外已是夜浓如墨,凉风细细乱翻着画十三的衣角,他从画馆走到了城东的街道摊子,这十年间他独自去过许多地方,可从没像这次这样期待又慌张。
城东夜市繁华熙攘,人声喧腾鼎沸,卖红薯的卖胭脂的卖首饰的卖古玩字画的,吆喝一声接着一声,织成一片。
画十三被人群挤得东斜西歪,他冲一个地方努力翘首张望着,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她一定会在那里,他如千山一叶,从人潮人海中飘摇飞向她,只是,叶落归根只消一季,他却花去了人生中最好的十年。
“小瑜,是我。”
画十三在集市最边缘处的一个面具摊子前停下了,这里人迹渐稀,灯火幽暗,但他一眼就认出了摊子前戴着空白面具的女子。
这个摊子,是会他和关天瑜小时候最喜欢来的地方,那时他们总会把摊子上花花绿绿、千奇百怪的面具戴在脸上一个一个试个遍,然后他只挑一个空白面具买走,她什么也不买,惹得老板烦透了这一对小孩。
此刻,画十三站在带戴着空白面具的关天瑜面前,耳旁回响起当年摊子前总有两个稚嫩娇柔的声音在对话:
“小白哥哥,你为什么老是喜欢这种一点图案都没有的空白面具呀?”
“空白的,就可以让我随心画上我喜欢的图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