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奸在秦国常见,不告奸即连坐。按秦律,丈夫偷盗,妻子知情不告,有罪;妻子确实不知情,也有罪。前者,妻子罪同偷盗;后者,因为连坐,妻子被收为官奴。
绛的丈夫被罚赀盾甲,家中出卖房舍器物牲畜所得的钱仍然不够赀赎,结果就是居作,每日八钱、六钱以偿还这笔钱。居作辛劳,男人干了几个月就死了。人死债未消,作为妻子的绛要继续居作还钱,直到楚军收复旧郢。
封于冶父的养虺不管什么隶臣、居作,凡是欠官府钱、也就是欠他钱的官奴隶,一概发卖了事,还了他的钱那就两清,于是绛被卖为奴。和其他楚军将卒一样,养虺很看不起旧郢这些被秦人奴役了五十年的庶民,觉得他们是秦人而非楚人。他不屑占他们的便宜,卖奴所得扣除债款后,其余皆由奴隶本人所得。
绛无依无靠,冶父又未及战火,并不清楚世道已经变了。她整理家什时偶然发现包袱里的玉佩,第一个反应就是报官。至于为什么要报官?没有任何理由,反正就是要报官。
熊荆带着酒肉到里典家,和里典喝酒吃肉的时候,里典家的奴隶帮他烧好了热水,暖好了屋子,酒足饭饱才和芈玹回家睡觉。打枪也是体力活,芈玹在里典家吃完饭就打瞌睡。回去熊荆没有牵马,只将她横抱在怀里,走向自己的家。
入了房,放上床时芈玹醒了,她赶忙起来伺候熊荆梳洗,两人就在浴桶里欢爱,浴桶差点散架。完事一觉睡到下半夜起来如厕,熊荆才想起自己没有喂马。以前这是圉人做的事,现在要他亲自动手。喂马要从仓房中取出熟菽和干草,他一掀开干草,便看到了睡在草堆里的女僮。
“莫走了贼人!莫走了贼人……”天快亮的时候,游徼求盗踢开了临泽里的闾门,急急闯至熊荆的院子,十几个亭卒手持兵戈,用力撞进了院子。
“禀游徼,未见男女贼人,唯见……告妇之僮。”为首的亭卒很快奔出堂室禀告,这时候里典、里佐、监门已经被几名亭卒押了过来,他们全跪在雪地里。
“再搜!”深夜风雪中奔行十里,求盗、游徼都不甘心这样的结果。负责这一片治安的游徼更是一剑指向里典,喝道:“贼人何在?”
大秦治下快五十年,深更半夜突然被亭卒拖出被窝,被游徼用剑指着,这是平常不过的事。你没犯罪,但邻里有罪你也有罪。对官吏那更是日常,里内出现盗贼,里典、里佐、监门这些人皆有罪。
看着眼前的长剑,自认倒霉的里典哭丧道:“我弗知啊!此人……贼人昨夜言奴隶逃亡,于我舍饮酒,又要我之家奴为其烧水烧火,定昏时方与其妻告辞而去。谁料、谁料……”
堂堂正正的丰男子,竟然会是盗贼,里典死的心都有了。他还欲说话,左邻右舍也被亭卒抓了过来,这些不知发生何事的人惊骇中哭哭啼啼,院子一片嘈杂。监门趁机挣脱按着自己的亭卒,跪奔到游徼目前大喊道:“小人告奸!小人告奸!里典受贼人之贿,掩贼人走也。”
“莫要胡言,”里典大急,“我何曾受贼人之贿?贼人于里外偷盗,我何曾……”
里典争辩,监门还未看向邻舍,跪在雪地上的邻舍就大声叫喊:“小人亦告奸!小人亦告奸……,里典受贼人之贿,我等亲眼所见,亲眼所见。”
“里典之家藏钱多矣,便是贼人偷盗所得。”邻舍捕风捉影,力求立功的里佐却给了他致命一击。“藏钱之缶埋于院中桑树之下,当有千钱不止。”
偷盗两百廿钱以下到一钱,流放;偷盗千钱那已是重罪。里典愤恨的看着里佐,他年老无子,日后还准备推荐里佐为里典,从未想到里佐会出卖他。
“禀游徼,贼人翻垣而去!”一夜折腾,天这时候也渐渐亮了。亭卒才看到后院的墙垣被人扒开上半截,贼人就是从这里翻墙逃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