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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照耀着纪郢王宫前的大廷,茅门两侧高阙耸立。这个时候已是上朝时间,前几日大王出游不视朝,今日是腊祭,即便大王不视朝,诸敖也要代大王视朝吩咐腊祭之事。进入正朝大廷的朝臣以为今日将是淖狡、昭黍等人视朝,没想到寺人一声‘大王至’,头戴皮弁、衣白裳素的熊荆走了出来。
宫中皆传大王与芈女公子淫奔,没想到大王出现。朝廷上‘轰’的一响,百十个人叽叽喳喳,宛如大市。
“如何?今日寡人不当视朝?!”熊荆眉毛一挑,扫视阶下群臣。确定那女奴去告官后,他和芈玹急急翻墙而出,策马往纪郢方向疾奔。夜间官道禁止通行,只能走无人的小路。到了纪郢城外找到一家逆旅将芈玹安顿,这才入宫视朝。
一夜狼狈,但此时他是楚国大王。在他的逼视下,大廷上迅速安静。这时候他才向群臣三揖礼,群臣也向他恭敬回礼。
“今日腊祭,本当言腊祭之事,然,”熊荆看向阶下群臣。因为是腊祭,尽管秦军正越过无人防守的卷城和缯关,大踏步进入方城,廷上还是站满了人——不能脱身的领兵将率皆派自己的亲信家臣立于朝廷,参与腊祭。
熊荆对群臣点头,这才继续说话。“然有一事使寡人生忧,若寡人薨落……”
“大王初加冠,年少盛也,岂言薨落。”淖狡察觉到了什么,赶紧出列进言。
“大王此言误也,大王春秋鼎盛,何言不吉之事。”朝臣们没想到熊荆说的是这种事,个个都摇头。熊荆年龄不到二十,身体又健壮,根本不可能薨落。
“噤声!”按朝廷言谈之法,任何一名臣子说话都不能被打断,熊荆是大王,大王说话更不能被打断。一侧的宾者大喊噤声,群臣立即噤声。
“寡人之忧,一忧子孙以为秦制为善,改承包而行郡县,废敖制以行三公;二忧子孙以为周制为善,废勇信而尊亲戚,改楚俗以为周俗。如此奈何?”熊荆说薨落让群臣动容,说忧虑也让群臣动容。
朝廷上旧臣已经很少,绝大部分都是新臣。这些人或是氏族承包,由县公变成了包公;或则是靠勇武有信成了誉士,然后被其他誉士推荐上来。行秦制,两者不愿;百越长老就更不愿意了,他们是带资入股,行秦制就是要没收他们原先的部落土地,真这样他们肯定拼命。
而行周制,氏族皆芈姓,因为县邑权力可以继承,并不怎么反对。誉士就不同了,真要‘封建亲戚,以屏宗楚’,他们这些早已破落的贵族余子绝无可能立于朝廷;百越长老全不姓芈,行周制的结果与行秦制的结果并无不同。
朝廷上又是一片轰乱,唯有昭黍、孔鮒、宋义少数几人心中惶惶。其他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他们又怎么会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心中一激动,不顾身份的孔鮒便上前揖道:“大王欲变夏为夷,举国皆成蛮夷否?”
孔鮒与其说是揖告,不如说是指责。他声音很大,大到轰乱的朝廷又安静了下来。
“齐国行周礼否?魏国行周礼否?赵国行周礼否?秦国行周礼否?”熊荆看着他笑,他知道会有人跳出来。“以上诸国皆不行周礼,皆蛮夷否?”
政治上的周礼只存于战国之前,战国以后各国实行的皆是法家。楚国县尹封君制并行,楚武王创立县制的时候,楚国被中原视为蛮夷。
“天下攻伐数百年,此不行周礼之祸,大王不行周礼而行敖制,此谬也。”孔鮒出列进言,宋义也只有硬着头皮出列进言。
“谁缪?!”熊荆又瞪着宋义。“天下人丁三千万久矣!小国之诸侯子嗣三百年前便封无可封,此周礼崩坏之根源。列国不互相攻伐消耗多余之丁口,坐待盗跖而起否?
行周礼百姓便不要食粟?行周礼百姓便不要穿衣?人丁繁衍,一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