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他手持锯子,身后还站着几个穿着打扮和他一样的巫觋服的年轻墨者,靠的很近。
秦越人深吸一口气,冲着旁边按着伤者双腿的壮汉点点头,那两名壮汉轻车熟路,便知道马上那人就要按不住,便加大了力气。
秦越人盯着伤者的伤口,选择了下锯的位置,仔细用烈酒清洗过之后,便将锯子放在了那人的腿骨上。
咯吱咯吱的锯骨头的声音不断传出,旁边那些观摩学习的年轻墨者一个个头上冒着冷汗不敢去看,可秦越人却已为常。
被按住的那个伤者已经坚持不住,满身大汗之后终于晕厥过去。
旁边的工具箱里,摆着的便是此时最先进的外科医术的工具:锯子、凿子、刀、大针、麻线……
忙碌了许久,总算是将这个人的腿锯了下来,又止住了血,秦越人这才擦了擦汗。
喝了几口水,回身和那些学习观摩的弟子道:“若非不得已,不能这样做。只是他的伤再不做,一定会死。如今锯断了腿,活下来也不过五五之数,可总比溃烂而死要强。”
许多第一次近距离观看锯腿这种事的弟子们面色苍白,秦越人长叹一声道:“刚才救治的那人,是守城的齐人。我认得他,他也认得我,多年前我在卢城的时候和他做邻人。”
“咱们墨家说,人人平等。咱们做医者的,应该比别人更明白这个道理。生老病死之下,谁人能逃?王公贵族、庶民隶羁,尽数平等。”
“前几日我听闻,不少人因为武城被屠之事,认为救治这些守城而死战的齐人并不对。”
“太多的道理我也不必说,我只说,若想为医者,便要有仁心,医者眼中,众人平等。若因仇恨蒙蔽了双眼,便不可以作为医者。”
“况且,天下多有说我们墨家众人无君无父,是为禽兽不如的。以他们的义来看我们,我们是禽兽。可以我们的义去看下令屠城那人,他在我们的义中也是禽兽不如。”
“禽兽吃人,人可以吃禽兽。但绝不能因为禽兽吃人,人便吃人。你们可记下了?”
一众弟子尽皆点头,秦越人正要准备回去整理一下出去的时候,一人匆匆来报,说是有急事让他即便便去。
待出了门,秦越人便问何事如此匆忙?那人小声道:“泗上传来消息,禽子突发重病,长桑君年迈不能亲为,请您速速回彭城。”
秦越人一怔,知道这是大事,长桑君已经年迈并不能亲自处理一些病症,他这一次随军出征之前,禽滑厘尚且康健。
可终究禽滑厘与墨子亦师亦友,两人年纪相差不大,这年迈之后疾病突发却也正常,谁人也逃不过。
感叹一声,心想长桑君之前收的一些墨者弟子如今已经可以主持军中的病症,便也没多想这一件在墨家内部、甚至在天下都将引发震动的大事的后果,匆匆回到帐内准备星夜返回彭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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