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些别的东西,恰恰又是墨家和名家所最喜欢的,也是两家一直在无限争论的问题。
比如墨家说“中、同长也”,定义中心点的概念。
名家就反驳说,假设这条线无限长,空间无限大,比如宇宙,那么到处都是中点,所以不存在一个中,而是处处都是中。
墨家又立刻修正道:“或不容尺,有穷;莫不容尺,无穷也”,表示线段才有中心,而无穷大的事物不存在中点,因为不可测量,所以并不是处处都是中点,而是没有中点。
后来墨家又说:“厚,有所大”,名家反驳道:“无厚也可大千里”。
双方很多时候的辩论,就是鸡同鸭讲。墨家说,得有高度才有体积,将体积称之为大;名家说,没有高度也一样可以千里之大,你们说的不对。
墨家认为,世界上真实存在的物,没有没有厚度的,无穷小不是零,所以没有厚度就没有大。
名家认为,世界上真是存在的物,是存在没有厚度的,所以没有厚度一样也可以大。
这才导致了适在入墨家之前,墨子一直在编纂《经》这个定义概念,重新定义了一些内容,使得辩论的时候,在统一的基础上。别我说体积,你说面积;我说绝对高度、你说相对高度,那就没法辩了。
名家墨家两家在逻辑学、数学、物理学上的相爱相杀,促使了墨子搞出了一套逻辑和定义,也促使了墨子研究光学。
按照墨子的想法,辩论中为了防止鸡同鸭讲,就得定义什么是有限、什么是无限、什么是线段、什么是线、什么是圆、什么是方、什么是体积、什么是面积,然后用新的词汇赋予他们特殊的意义。
等到适进入墨家之后,这些东西立刻被整合进几何学之中,也使得墨家的数学逻辑在原有的基础上得到了巨大的提升。
可逻辑这东西一旦研究深了,就很容易出现新的悖论。等到索卢参从西方回来后,和名家与墨家最像的古希腊的思辨逻辑,也迅速在这两家内流传开。
到头来发现两边争论的东西……其实很多都差不多。
只不过那边用飞矢不动,这边用影不徙;那边对圆的定义是由一条线包围着的平面图形,其内有一点与这条线上任何一个点所连成的线段都相等。这边对圆的定义是“一中同长”……
若仔细琢磨,一中同长四个字,扩写一下,就是有一点与这条线上任何一个点所连成的线段都相等。
这种思辨和索卢参带来的新的思辨问题,最受关注的地方就是泗上的庠序,尤其是……算学系。
此时泗上庠序的算学系的课堂上,年纪轻轻已经熬白了头发的庶轻侯,就正在给学生们讲类似的内容。
黑色的木板上,石膏笔在上面写了一个根号二。
庶轻侯面对着二十名刚选拔出来的、第一届庠序算学系的学生道:“我们先假定,跟二号可以写成甲分之乙的情况,这个甲分之乙是已经没有公约数的最小值。”
“那么,两边平方,得到二等于甲方分之乙方。”
“按照九数的法则,可以知道二倍的甲方等于乙方。”
“那么,乙方必然是偶数。乙的平方为偶,可知乙一定是偶数,那么乙可以写为二倍的丙。”
“那么,甲的平方就等于二倍的丙的平方,所以得知甲的平方也一定是偶数,那么甲也一定是偶数。”
“现在,甲和乙都是偶数,便和之前咱们的假定相悖。因为假定甲和乙已经没有最小的约数了,可现在却算出来甲和乙都是偶数,那肯定有约数为二,所以不存在一个分数,可以使之等于根号二。”
“根号二,便是所谓的没有道理的数。无穷无尽。但是却能够在图上画出来,只是没有办法测量它的具体长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