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五。大雪初晴,天依旧寒冷。
一大早,史安将赵宅中物品整点好,他只将十二卷行医手札、师父的遗书、孝衣和祭奠之物以及约莫十两的散碎银随身携带,随手又将前日为毒杀金知县多买的十几味常用药材也塞进了包袱。门窗关好锁好,其余物件也都按师父师娘生前那样归置妥当,连同家门钥匙一起交代给沈慧才。进到沈家,史安见到沈夫人,又是抱头痛哭一场。
卯时刚过,由张家管家带领的迎亲队伍已到沈家门口,带着新娘来接舅舅沈慧才了。
按照晋州的婚嫁习惯,男女婚配要经过纳彩、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六步。纳彩就是提亲,由媒婆牵线保媒;问名即讨要女方生辰八字,请人推算男女八字是否相合;纳吉就是男方向女方请求婚姻;纳征就是送彩礼之后的订婚;请期就是约定娶亲的日子,最后的亲迎就是娶亲,男家要派人或亲自迎娶新娘。
晋州风俗一般是新娘坐二人抬的花轿,家境宽裕些的用四人轿,更为富贵的人家就要用八抬大轿,如果亲迎路程远则用马车。张乡绅家在景县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用的马车自然也不一样。一般人家是一匹马的马车,条件好些的用双马双轮车,这次的迎亲队伍是驷马四轮车。车轿也不一般,有别于别家只可坐下两人的单排座椅,张家的车轿更宽敞,也更为舒适,是面对面双排座椅,四人坐都很宽裕。
再看这四匹马,身量一般齐整,清一色的枣红色,长长的黑色鬃毛被梳成一排整齐的小辫儿,马头上各顶一个红绣球,金黄色的铜质銮铃伴着轻快的马蹄声清脆悦耳,果然是威风凛凛气度非凡,张乡绅家的权势地位由此可见一斑。
按照礼数,舅舅沈慧才要指引着新娘拜见舅妈沈夫人。新娘盖着红盖头下了车,由张家的一个婆姨带着走进沈家正房,迎亲队伍也都被请进客厅用茶。此时史安和琼儿从院门口的耳房溜出,快步钻入新娘的马车中,挑开铺垫在座椅上的厚重红色帷幔,分别蜷缩在两张座椅之下,然后将帷幔放下,二人便被遮挡得严严实实,即使挑开轿帘也无法看见。
一盏茶的工夫,见礼已毕,迎亲队伍各就各位,沈慧才也神气地骑上一匹高大骏马。张家管家大喊“起轿”后,锣鼓喧天、鞭炮齐鸣,迎亲队伍继续出发。
出城时没遇到什么麻烦,毕竟是邻县的大乡绅娶亲,进城时也都做了打点。只是临出城时,守城兵丁清点了一下人数,核对多出来的前来几个送亲人员的相貌,并无与通缉之人相貌相似的。末了又轿帘挑开看看,只坐着一个蒙着盖头的新娘在和一个婆娘在闲聊,并无可疑之处,便打开城门放行。
蜷缩在座椅之下的史安这才放了心,心中原先设计的几个应对之处反而没了作用,不由想到:“该着这个金老狗死,看来也没什么人对他上心。”
再说金家,这两天乱作一团。腊月二十三日晚,先是私奔了一对男女下人,紧接着发现知县老爷莫名亡故。县里的仵作竟然看不出金知县的死因,说是暴病身亡吧,可偏偏内脏溃烂七窍流血,明显的中毒死亡的症状,可要说是中毒身亡吧,又没有寻常毒药毒死的表状。况且金知县日常吃的益气丸,临死前剩下的半盏茶,经查都没有任何异样,同时全县所有的药店都询问过,近期没有卖过砒霜之类的剧毒之物。仵作没有办法,只得告知金家金知县死因不明。
验尸未明,金家便无法下葬,唯一能指望上的女婿也留下金家小姐,腊月二十五便离去了。家中只剩几个几个女人无法应付,只得命人上报州署衙门,并希望讨来州府的仵作验尸。逢年关将至,县内衙役都不愿外出辛劳,推诿扯皮迟迟不出。到了正月初三那天,女婿孙朗派来的车夫老刘告知金家,说害死金知县的是金家佣人金贵,而那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