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是觥筹交错的逢场作戏,那该有的礼节自然一丝一毫都少不了,在平沙城内显贵到了极点的亭安王无可厚非是今日所有宾客中最贵重的一位,席位设在了郡守大人的身边,同在主位上。
鲜郡守年过半百,身子骨却硬朗的很,龙行虎步走出来,面对诸多祝寿之人笑脸相迎,不论身份高低贵贱,一一还礼,这一平常举动倒是暖了不少地位悬殊之人的心。
天水郡守府内的豪华是市井小民都日日耳濡目染的,此次前来赴宴的也不乏几个名气大财气粗的富商,鲜郡守有意和城中商贾拉近关系,特许赴宴之人可携家属一同前往,这一举动使这场功利性质远大于其寿诞本意的宴席更有百花争艳的意味,别说那些随父随君赴宴前来的女眷。
这位富商千金的发钗是江南贵妇中最盛的翠云点鎏钗,那我偏要戴上压她一头的东海流珠钗。
这位家世渊厚的清流名士衣着蜀中流云坊的千金襟裳,那本大人就要换上一身有价无市的旧琳部官造士袍,不等他人相形自愧,自认压人一头的人就趾高气昂。
整个郡守府内火药味十足,这些明里暗里比着行头排场身世气度的平沙城富贵人家奢侈程度,足以让见不得这副奢靡景象的旁人光是听着就张大了嘴巴。
亭安王有意不穿那身即便富可敌国也不敢穿着的皇室王袍,无意间就拉近了和众人的差距,不少商贾笑脸凑上前想要混个脸熟,亭安王来者不拒,一一寒暄,也难得这位王爷聪慧过人,竟是将赴宴的数百人姓名家世记了个通透,更让原本心中还忐忑不安的商贾受宠若惊,恨不得以身相许。
鲜郡守已经入席,看着如众星捧月被环绕其中的亭安王笑容越发明媚,心中对风头远盖过他的亭安王没有半点妒忌,似乎这场宴席他才是陪衬,亭安王是主角。
亭安王越是树大招风,他就越是打心眼高兴,这种衡量舍得的心机伎俩他是娴熟的很。
违背大汉开府规章的郡守府后院何止容纳千人,数百在平沙城有头有脸的人物充当其中才不过占去十之五六地。左边长长一排陪席是平沙城官吏和清高名士的入座地,右边与之对称的陪席则是受邀前来的城中商贾三教九流人物的席位。
左尊右卑,这是规矩,纵使心中有愤怠不平,也不会有人冒天下大不韪抗议半句。
左席末流有一人与这热闹景象格格不符,似乎和在场的名流绅士并不相熟,自顾自端起酒樽自饮取乐,一身纯黑色的布袍在绸缎绫罗摇曳穿梭的园庭里极为显眼。
每一席后都有一名面容清秀的妙龄婢女左手持壶右手抱鼎款侍在旁,这些自幼便被调教的婢女最擅察言观色,知晓能受邀前来的宾客都是万分讲究的主,不敢有半点分神,这黑衣书生身后的婢女虽然心生疑惑,但他手中酒樽一空,婢女还是不急不慢的上前斟满,黑衣书生回头微笑,报以一声谢谢。
面容姣白的婢女双颊泛红,低下头还以纤笑,心想这可真是个有趣的公子哥。
末席黑衣书生无人搭话,庭间亭安王推杯换盏。
一如浊泥纤尘无叶莲。
一如万丈红尘富贵花。
凉州特有避暑石搭成的走廊边一阵骚动,黑衣书生放下手中酒樽,与众人一同望去,看见在这凉州七郡富有盛名的金家几位公子随着一位长辈移步走来,不光是入席的鲜郡守起身,就连被无数人影围绕的亭安王也挂着歉意笑容推开人群上前相迎。
这便是大汉世族久经风雨不倒的威势。大雨倾盆,乱世金戈。能覆灭一州一郡,能血洗天下苍生、可哪个世间一顶一的世家大族会就此衰灭?
亭安王脸上轻浮笑容收敛,举手投足竟还有些诚惶诚恐,像是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