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关于平胡的想法,我曾听得周谦提过一二。
据闻,你说,胡人既是钦羡汉家繁华,那便同汉家子弟一般,编户齐名,遵从王化,接受圣人教诲。
你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王化之下,皆是天家子民。你欲将北胡纳入版图,使得汉胡一家。
……”
晏文蓁垂眸,回忆起当日周谦所言。
初初听得这番论调之时,晏文蓁种种情绪还未翻腾,便被震惊压下。
那时,只下意识觉得语出之人极其狂妄,加之周谦那一句意有所指的话语,“便如晏刺史这般的人,就无需受制于汉人胡人之别,只需忠于社稷,忠于大周”,这乍听之下,一来,是以为傅徵语出惊人,要为晏氏开脱。二来,亦是想到傅家子弟胸怀壮志,许是吐露心声,或欲细细筹谋,徐图后计。
其间内容,再没有往深里去想。
可是,如今看来,傅徵她确是要来真的,而且其日不远。筹谋有,徐图无。
傅徵今个儿的话语举止,又是浮现了一遍。晏文蓁眉间一跳,将介意转化成不介意,这是什么个意思?汉胡一家,她这般说,这其中,莫不是、莫不是…也有自己的缘由在?
晏文蓁霍然抬眼,只直直盯着这个人。
……
而此时,只见那人笑意盈盈,眉梢上挑,“对的呀,日后只有大周一朝,文蓁你再无需要顾忌汉人胡人血脉。
你满腹才华,可尽情挥洒。你报国之志,可继续实现。你尽忠的是大周之君,效力的是大周之民。”
“当然,”程知见着晏文蓁神色惊愕,约莫是怕她误会,便继续接上,“我今个儿放言,说要平定北胡,说要征服草原,并不是指要穷兵黩武,大开杀戒。
我心下想的,是要寻突破,谋发展。”
“突破?”晏文蓁一怔,沉吟片刻,“大周这么些年痼疾盘桓,是该要寻突破。
日后,以战争为切口,以武勋做支撑,加之你声名显世,又与皇帝利益同在,你可迅速入朝,乃至取得高位。
你大权在握,便可突破重文抑武、武将饱受压制的现状,便可突破各方势力盘根错节、政令难行的僵局。
有突破,自是不愁发展。朝中气象一新,民生恢复可待。”
“文蓁,我指的,不仅仅是这个。
汉胡一家,于我而言,不止是手段,也是目的。王化之下,皆是天家子民,你明白我的意思么?”
“你难道不是在说,你要为大周守土辟疆,征战北地,待到你平定异族,纳其国入版图,便可携不世之功,左右朝中政策法令,使得胡人皆称周民?
你既说无意穷兵黩武,大开杀戒,那你或设都府郡县,或内迁胡人,或互通婚嫁,几代之后,又还有几人在意汉血、胡血?
再者,”
晏文蓁抿抿唇,“北胡若然覆灭,世人只会记着胜者功绩。昔日败者,纵罪孽深重,纵众人唾弃,其过往都将湮没在尘埃中。”
晏文蓁口中平淡,心下却是汹涌。
她是这般筹谋深远,是这般妥帖周到。她什么都考虑到了,什么都考虑好了。周谦说得对,傅徵她总是有一些不可思议的手法,会从寻常人意识不到的角度切入,恰到好处地解决问题。她总是…不会使得自己为难的。
那自己是不是应该接受她的意思,不要再继续这样子莫名的坚持?
晏文蓁一时间心乱如麻,只觉做什么都是错,怎么做都不好。
“知我者,文蓁也。我确实有意内迁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