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娘将一切和盘托出——从她怂恿那人随军出征,到她约他到郊野相会, 到自己如何勾结匪徒半道劫杀了他的人马, 再到自己亲手将他刺死, 把尸体丢在铜川河的冰面上。``l一字不差的全都承认了。
她阿爹恨得想要勒死她,多亏她两个哥哥拼死拼活的拦住他,提醒,“此事一旦传扬出去, 这小孽障如何姑且不论,父亲您也会受牵连啊!当务之急是湮灭罪证, 别让邢国公府抓到把柄。”才总算暂时留了她一命。
虽说免不了要动家法, 但她阿爹怕她遗漏什么蛛丝马迹, 并未下死手,依旧留她一口气以待日后盘问。
便将她关进了阁楼。
那是仓房上用来堆放杂物的小阁楼。阁楼四面都是墙,只同屋顶相接处有几个狭小的通风窗子。靠一架木梯和底楼相连——把人关进来后, 只需把门一锁、将木梯一撤,便成了插翅难逃的囹圄。
……可见平日里父兄真不是管不了她, 只是愿意纵容她罢了。
韩娘靠在阁楼阴湿冰冷的墙面上, 望着高处狭小的窗口上露下的点滴星光, 用匕首一缕缕割断头发。
剔骨还父,剜肉还母——她怕疼, 做不到如此决绝和痛快。今日被打一场,命已还了半条,剩下的割发代之,从此便恩断义绝吧。
她以为自己不想再活下去了, 可被打得皮开肉绽时,她想的却是自己还有那么多事没有去做,那么多东西没有去见识,那么多富贵没有去享用……她依旧是惜命、想要活下去的。
看守仓库的丫鬟们在底下聊天,“……外头都在议论呢,说难怪二娘子不肯嫁人,原来心里竟住着……”她还特地压低了声音,“……住着个娼妓,想着‘开门纳客’呢。咱们家都成笑话了。”“可怜家里几个小娘子……展眼也要到说亲的年纪了,遇上这么遭事,日后可怎么嫁人呢。”“我要是二娘子,就一头撞死了事。横竖都不想活了,何必还要连累全家?”……
韩娘心想,多亏她那个连蝼蚁都不忍伤及的长嫂,怕她想寻死却不知怎么死,特地送了把匕首给她。她还不至于手无寸铁。
丫鬟们的声音突兀的消失了,她听到有人放置木梯,吱呀吱呀的上阁楼来的声音。
她握紧了匕首。
门开了,她扑上去。黑暗中那人的身形却远比她想象中魁梧有力,他擒住她的手,毫不留情的捏住她的下颌将她摔在墙壁上。
“既然这么不想死,何必故意找死?”是她二哥的声音。直到她吃痛松开了手中匕首,他才丢开她,问,“还能站起来吗?”
她咬着牙不做声。
她二哥便将她背起,“你姐姐回来了,正在爹娘跟前替你求情。一会儿我悄悄送你出去,你先藏进她车里,她会想办法送你出城。”
她冷笑一声,“你私下放我走,就不怕阿爹和大哥知道?”
“你还知道替我操心?闯祸的时候你怎么不念着全家性命?”
“你们害死他时,又何尝想过我的性命荣辱?!”
兄妹二人互相厌恨和嫌恶着,可他没有丢开她,她也没有多余的抗拒。
把她藏进柳家的马车里后,他把包袱扔给她,“过几天阿爹会告诉邢国公府,你出家了。你就老老实实在道观里待几年,等风头过了,家里再想法儿帮你还俗。”
“阿爹若真是这么打算,你和姐姐也不必这么急着送我走了……”她冷笑着望向他,“阿爹要杀了我,对吗?”
月色下,她二哥脸上流露出极不耐烦的表情,“别自作聪明了!”分明是被说中了却不肯承认。
她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