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知道自己是谁的父母儿女,就会知道自己是哪个部落的人,反正我们总要在一个集体里才好生存。现在部落差不多没用了,就跟蛇长大就要蜕皮一样,新关系代替旧关系,尊严和荣誉自然也会换到新环境。”玄侯说,“实际上,我以前以为术师能看中你是因为你胆子够大……”
他打量了一下明月。
“现在我知道,只有胆大不行,胆子大的人不少,如果我们还在过去,这种人最容易出事。”玄侯说,“当然,你是女人,天生更小心一点,不过……你是怎么做到的?就算术师是最高的榜样,他们不做出样子之前,我也不能把他们和我们混起来,我们是我们,他们是他们,就算在‘我们’之中,也还要分谁远谁近,哪个部族靠得住的多,哪个少呢。可是这段时间,我很少听到关于你的坏话,至少,没有人因为你是遗族的人觉得你有偏心……这可不是嘴上说就能做到的。”
明月从思索中抬起头,“他们都是学生啊。”
“就算他们长得不一样,语言不一样,习惯不一样?”玄侯问。
“但是这跟愿不愿意学,能不能学好没有关系。”明月说。
“真的没关系?”玄侯问。
明月迟疑了一下,她身后的郁金轻声说了一句:“你也还认为男人和女人能力不一样呢。”
“……”玄侯看了他一眼,又看看明月,笑了一声,“好吧。心里想的东西,我也不会带到工作上。”
“你能说出来,也能做到吗?”郁金问。
“当然。”玄侯说,“我过去的经验让我对一些事有一些观点,但如果我观察到的更多事实和我的观点不符合,我就会修改这些观点,直到它们和实际之间的差别最小。”
“……你数学学到哪一步了?”明月问。
“在我现在这个部门,用得最多的工具,”玄侯说,“就是数理统计。”
明月:“……”
在他离开之后,明月转头对郁金说:“我觉得他有点问题。”
郁金露出了紧张的表情,明月连忙又说:“不是他做了坏事……”她停了停,不太确定好像已经是很久以前的那件事算不算,“他想问题的办法真有点奇怪。”
“确实有点奇怪。”郁金说,“不过,如果想想,他是一个学生的话……?”
“那他就很有意思了。”明月说。
玄侯说向术师学习也不能消除他的偏见,但明月就是以术师为规范工作至今的,即使受到别人的肯定,她也不认为是自己的才干的结果。而与那些认为术师强大又可怕,没有喜怒和偏好的传闻因而缺少了“人类的味道”的兽人也不同,她以为自己能够在跟随和模仿的过程中感受到一部分术师的感情,并且理解那种感情,也许这只是她女性天性引起的错觉,然而在见到他人因为弱小与无知而生存艰难的时候,她又怎么能只是看着呢?
这是瑞尔在学校度过的第七天,就在前一天,讲台上的人类教师告诉他们明天不必来教室,他们可以“放假”,在聚居地里自由活动,只要门禁之前回到宿舍就可以的时候,他和教室里的其他少年们一样,首先感到的并不是从管束中解开的欣喜,而是茫然。
在快要下课的时候,那名教导常识的人类老师叫住了他和另一个少年,没错,又是那个狼族的小子,让他们到办公室去一趟。
在办公室里,那个看起来脾气很好的男人首先递给他们一个袋子,指点他们给从桌角靠墙地方的一个笼子里伸出个脑袋的白色动物喂食,瑞尔手快先抢到了袋子,狼族少年愤愤地在一旁叉着手,常识老师笑着看了他们一会,然后问道:“明天你们想干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