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明珊约出来,本来还有一些话要说,感觉像在交代后事,又怕无辜连累到她,只好作罢。这段时间来,我不敢上厕所,害怕独处,天一黑就开始心惊胆战,喜欢一大群人的聚会,越热闹越好,上班都魂不守舍,材料一直出错。向来好脾气的科长找我谈过一次话,言语之间点到为止,我非常羞愧。其实我很想问他,信不信这世界上有鬼,但没胆问出口,怕给当成神经病。
明珊很担心我,送我到我家楼下,还把她随身戴着的一串佛珠套到我手腕上。
“喏,借你几天驱鬼。要还我的,知道吗?”
“你不是信基督的吗?”
“所以我每个礼拜都记得去忏悔。”
佛珠上留有她的余温,令我心安。我口袋里藏了个从寺庙里求的护身符,还捐了一个月工资做香油钱,这是我少有的慷慨。全家的名字生辰住址都写进了功德簿,披着黄色袈裟的大师慈眉善目,念念有声,从白色净瓶里取出枝条拂过我的掌心。佛号雄浑,走出了好远都能听得见。
胸口还挂着一块玉,玉能辟邪,上周咬咬牙去玉器店买的,分期付款,还附证书。真是全副武装。所有的事我都没有和爸妈说,怕他们担心,但也很可能会换来妈妈一顿痛骂。
最近较少回家,每天电话联系,比从前更殷切,心里很挂念爸妈,可没有办法。我清楚,它一直跟着我,偶尔现身,同我玩猫抓老鼠的游戏。有人说,真正的恐怖不在于你会看到什么,而在你看不到的东西。而两者我都不想知道,更不愿意牵连到我的家人,只希望他们能远离这场噩梦。为此还特地网购了一尊手掌大的观音像快递回家,叮嘱妈妈一定要好好供奉在家里。二楼客厅原本就设了佛龛,每逢初一十五都会敬香,但还是再加一层保险更好。
我长长地吁了口气。
“大伯不是说一楼店铺已经租出去了吗?”明珊看着紧闭的大门。
“没有,价格谈不拢。”
和明珊挥挥手,我走近巷子里,按侧门上的门铃,钥匙忘在单位宿舍里了。很久都没声响,才想起来妈妈说门铃坏了。只好给爸爸打电话,过了一会才接,信号不太好,有点滋滋的杂音,我让他把钥匙扔下来。他可能在睡午觉,半梦半醒地应了一声。
又等了一会,还是没动静。我仰头喊了一声,伸手推了推门。“吱……”门竟然开了。
我站住了,手定格在半空中。
试探地叫唤:“爸爸?妈妈?”门里好像没人。
“谁?!”我紧张地攥住玉佩,如临大敌。
“你说呢?”
转过头,妈妈提着两个购物袋,怒气冲冲地在旁边瞪我。
“我没带钥匙,门自己开了。”我赶紧解释。
“什么自己开的?脑袋坏了啊,上个星期就换电子锁了,我按的。翅膀长硬了都不回来,要回来也不说一声!”妈妈左手里还握着黑色的开关钥匙。
心头大石终于放下。我接过袋子,一边上楼,一边说:“爸爸怎么自己睡午觉,让你一个人出去买东西?”
妈妈却埋怨:“他哪有这么老实待家里?大中午就跟人出去喝酒呢,不知道晚上回不回来吃饭。”
“打电话问问他不就好了?”难怪刚刚声音那么怪,十之八/九又喝醉了。
“一听有酒喝跑得比兔子还快,连手机都忘记掉。”
我沉默了几秒,问:“他没带手机?”
“不就在那吗!”迈进二楼客厅,妈妈指了指餐桌。一把黑色的摩托罗拉戴妃机静静躺在那里,是我买给他的。
那刚刚接电话的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