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湘莲换过戏服,从后台出来, 往薛蟠身边一坐。
柳湘莲与石咏今日在这火神庙外的戏台前是头回见, 两人共同的朋友是薛蟠, 这时候理应由薛蟠引见, 互通名姓,岂料这会儿薛蟠一张脸憋得通红, 眼光忿忿地不知瞧着那里, 十个指头在膝盖上乱弹,口中低低地道:“岂有此理, 岂有此理!”
柳湘莲忽然一个迈步起身,转到石咏身边坐下,自行拱了拱手,问:“兄台高姓大名?”石咏早知他是柳湘莲,但是柳湘莲并不认得石咏。
当下两人通了名姓,石咏只说自己是薛蟠的朋友。柳湘莲探头看看薛蟠那副气傻了的模样, 直接问石咏:“文起兄究竟如何了,气成这样?”
他天性敏锐,当即问:“可是与刚才那边安郡王府的人有些关系?”
早先柳湘莲着戏服,脸上涂着浓重的油彩,扮相俊美。如今卸去了戏妆, 不再吊着眉梢, 这相貌固然多了几分人间的烟火气, 但那浓重的剑眉斜斜一挑, 豪侠气概便显露无疑。柳湘莲的眼神, 立即朝戏台前面正中的座位,华彬那里望了过去。
“这狗攮的真不要脸!”薛蟠在一旁,一拍大腿,又骂一句。
台上正演到丽娘已死,柳生拾画,情致正是缠绵的时候,薛蟠骂得响亮,不少目光都朝薛蟠这边转过来。只有华彬那里还搂了个小幺儿在饮酒作乐,压根儿还顾不上这边。
“是一个朋友的事。”
石咏压低了声音,向柳湘莲解释。
适才五凤换去戏服,装扮成一个班子里跑腿的小厮,特地来石咏这边探听郑燮的消息。石咏与他大致交谈两句,得知五凤为华彬所迫,依附聚合班学戏,大约是一两年前的事,但是郑燮因为搭救五凤不成,自己却被人赶出京,则是最近才发生的。
石咏向柳湘莲解释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也提及刚才与柳湘莲对戏的五凤。
柳湘莲登时点点头,道:“大家都是票友,那五凤天资甚好,但一唱起来总是透着一种哀怨。我原本总以为他不过是自怜身世,谁想到竟能有这么些苦楚在背后。”
“这华彬早先以郑先生来胁迫五凤,”石咏回想起华彬在后头所说的那些话,“他留在此处,应当是不得已吧!”
柳湘莲当即默然不语,大刀金马地坐在石咏身边,双手撑在膝盖上,皱紧了眉头望着戏台想心事。
不远处华彬那里,依旧高声取乐。五凤早已换回了原本自己的衣衫,回到华彬身边,小意服侍,却冷不丁被华彬拽着衣领猛地灌下一盏酒,呛得伏地大咳,惹得华彬哈哈大笑。石咏等人在一旁大多气白了脸。
“郑先生的人被如此折辱,这口气老子咽不下!”薛蟠“腾”地就朝起站。柳湘莲却赶紧将他按住。
“薛大哥……嗯,还有今日认识的石大哥,听说你们两位都是有家累的,不似我,读书不成、父母早丧,整日无所事事,不过吃酒串戏而已。今日之事,我只觉着不平,因此要管。”
这话柳湘莲淡淡说来,但已是下定了决心,将薛蟠摁住,自己站起身。他早先串戏扮喜欢扮武生,因此随身佩着一柄青钢剑,剑柄上长长的金色穗子刚好在石咏眼前一晃。
石咏心底震了震,柳湘莲可以为个萍水相逢的五凤出头,这等豪侠气概令他非常钦佩,甚至自愧不如。
但是此刻他赶紧伸手一拦,道:“文起兄,柳兄,此事切不可操之过急,小弟这里有个主意,既能帮到旁人,又能出一口恶气。”
薛蟠在一旁闷闷地说:“可是哥哥眼下胸口就有一股子气,出不去,立即就要憋死了!”他知道石咏是个沉稳的性子,想出来的主意,实施起来多半要费些功夫。
石咏却摇头道:“薛大哥稍安勿躁,这次行事,就在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