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子厉害的二舅母坐在葛太太背后,颇不满的说:“是,我们乡下人,没本事上洋学堂——”
大舅母立马将她嘴死死捂住。
葛太太才没工夫搭理她,忙不迭问:“楚望呢?”
真真捂嘴笑道:“仍在里头呢。”
楚望坐在金棕色马桶盖上,盯着墙顶小窗漏进的热带阳光,听外头一阵一阵小孩儿吵闹与女子笑闹,恍恍惚惚总有种不真实感,总觉得自己应该是个八九十岁的老太太,现今正在享受儿女绕膝的天伦之乐。
葛太太也立在盥洗室门外,“结个婚,跟要她命似的。”说罢叩了叩,“你夫婿就在楼下,你是要众人迎亲迎进你闺房盥洗室来?”
应了一声,起身来,抻抻裙摆走出去,立马被捉至穿衣镜前补涂口红。
一阵脚步响起之后,弥雅小口喘气,一溜烟进来将门关上:“不得了——”
众人笑问道:“怎么了?”
她侧立身子,眼斜望着门口。
弥雅如数汇报楼下情形:“一下楼去,便听得那帮叔叔们在商量着怎么捉弄他。有几个听说他打小便在国外,后来又念军校,便好几位说要拿什么纲鉴、方舆纪要考他,吓我一跳。他哪里懂那些?好容易找着林大哥,同他说:‘若是他们为难新郎,你多帮帮他。’然后Zoe哥便自门外杀进来了。”
众人大笑:“将他拦倒没有?”
弥雅道:“林大哥还没及吱声,切尔斯和他们一帮朋友,人高马大,自Zoe身后阔步走出来,挨个上前派利是。”
一众舅母皆问道:“利是是什么?”
真真解释道,“红包。”
舅母们互相交换眼色,派出一位年幼的问道:“红包里装了几块银元?”
弥雅道,“什么银元?里头是支票。”
苏三姨太太接着问:“写多少钱?”
“八千八百八十八……”
弥雅还未说完,六七位正的副的舅母纷纷抻长了脖子。
还是大舅母最见世面,立马不动声色附在两个孩子耳边低语几句,放他们下楼去讨问利是,有孩子的舅母也立马效法;没孩子的,如坐针毡。最机灵的那个便说:“新娘胭脂仍需补一补,我下楼去替她帮忙挡一挡。”
她一走,立马遭到许多白眼。
几人低头交头接耳起来:“男方家是做什么的?上海宋家全盛时期也不见得出手这么阔绰。”
弥雅不则声。
谢爵士做什么的,三言两语还真的道不清。
葛太太一句话讲得简明扼要:“谢爵士早年在南洋金融界是个发皇的人物。”
弥雅与真真都咯咯直乐。
楚望坐在凳子上叹口气:“我也想要一封利是。”
葛太太啐她:“哪有自己婚礼上拿自己利是的新娘子?”
楚望吐吐舌:“想想而已。”
“口红!”
说罢,那名趁机去拿利是的三姨奶奶自门缝溜进来,合拢说道:“楼下已一网打尽。”
葛太太惊诧:“怎么说也有数三十关要过,这么快?”
红包在三姨奶奶巴掌大的小藤包里耀眼不已。三姨奶奶道,“哎,可不是就这么快?”
“一群唯利是图的。”葛太太没吭气,转头向弥雅:“林梓桐呢?叫他去给你Zoe哥出个难题。”
弥雅应了一声,忙又悄悄溜了出门去。
真真大笑:“林大哥可真难做人。”
不出一秒,弥雅又溜回来,捂着额头说:“我亲眼见Zoe哥将所余利是统统塞给林大哥,而后,林大哥便笑着上楼来了——无人再能挡住他们。”
话音一落,叩门声应声而起。林梓桐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