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皎夭是一副随意闲谈的态度, 庄溯尘脸上则没什么表情,立在船舷边也不看她,而是仿佛漫不经心地注视着开口边缘防护阵法的刻痕。“其实当时我就能回答了, 不需要这么长的思考时间。”他语气平淡地说,“只是前辈提了问题、说让我‘好好想想’后就直接走了,我没来得及说话。”
“哦?”皎夭语气稍微扬了扬, 她声音较为低沉, 听起来有种是她脸上的面具在震动发声的诡异错觉, “有意思。”她说, “应该不是‘没发生的事情没有讨论的意义’这种避重就轻的答案吧?”
“虽然我确实是这样认为的,不过我想说的不是这个。”庄溯尘道, “我想说的是……如果前辈本人也同意不应该让血藤那种怪物得逞逃脱,并且觉得为此以身犯险是值得的话, 我的做法应该被称作‘有默契’;但如果前辈觉得放它不受惩罚地离开也没关系, 主张求稳,或者是对需要冒险的人选有所不满的话……我把您留在那里的行为就是‘自作主张’了。”
他微偏过头, 看了皎夭一眼, “前辈向我提问时,用的是‘让别人无法选择地以身涉险’这种说法。我可以据此推断您更偏向于哪一种吗?”
如果皎夭真是后一种人,庄溯尘这样的问法足以让她恼羞成怒。不过现实是她并没有生气, 反倒是觉得好玩似地在语气里透出了笑意。“反将一军啊……”她饶有兴趣地道, “别担心, 我个人对你的做法一点意见都没有。倒是你当时要没能做出那样的应对、只能妥协离开的话, 无论结果是放走了血藤, 还是错过消灭后来那个怪物的最佳时机,我都有得苦恼了。现在隐患消除,我该谢你才是。”
“至于那点危险……”她顿了顿,接着道:“若我是如此惜命的人,也不会做什么护安使了。何况,最终不是有惊无险么?”
“那前辈是想试探什么?”庄溯尘就这么直截了当地问了出来。
“就是好奇你的想法而已。”皎夭悠然道,“毕竟……像你这样第一次参与任务、甚至是不久前才踏入修真界的新人,通常做起事来总会有些束手束脚,尤其是在前辈面前,唯恐过界。就用这次的状况举例吧,一般人能忍住恐惧不临阵脱逃、而是去和妖魔交涉将同伴带回来,已经算是很不错的表现了。能看清局面而在气势上不落下风,从妖魔那里探得情报的,又是百里挑一;像你这样还想着反击,而且利用了我的力量确实做到了的……呵……说是万中无一也不为过。”
她那声低笑之后,语调突然有了细微的改变,这一点微不可察的区别,就让之后半句内容明明是夸赞的话变得古怪起来,似乎多了些阴森的意味。庄溯尘对此恍若未觉,只是低下头道:“前辈谬赏了。晚辈当不起如此盛赞,只是不知者不畏而已。”
到了此时,他的态度突然又显出谦卑来了,但因为转变得毫无预兆,反而显得有点假……就像某种形式的嘲讽一样。
皎夭对此的反应,就像庄溯尘对她语气变化的反应一样——装作没感觉到。她做得更为彻底,接接下来连暗示“我听懂了你的暗示”的语气变化都没有。“初生牛犊不怕虎。”她只微微点头,道:“不过……若是出于无知的‘不畏’,只会让人死得更快;出于自信的‘无畏’,有时能让人抓住逆转形式的机会,但若变成‘狂妄’,就一样会让人死得更惨;而从根本上缺乏敬畏的‘无畏’……则会让人自己变成危险。”
那张五官模糊的白色面具转向了庄溯尘的方向,若有所指地问道:“你觉得自己是哪一种?”
对于这番弯来绕去、处处又似暗示又似敲打的话,以及最后这个问题,庄溯尘的反应却是答非所问。“狂妄和无知是一回事。”他只这样回道。
“嗯……”皎夭将这个单音拖得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