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0
盛夏之际, 天气更迭无常,乌云渐聚后,闪光如银蛇般划破苍穹,带起雷声轰鸣。
李成衍撩起车帘,抬眼望向那黑沉沉压下的天。
“王爷,到了。”
正出神时, 旁侧的属下低首出声, 打断了他的思绪。
李成衍收回目光, 望向那人潮涌动处。
人影幢幢交叠间,将方才的无情血腥, 若隐若现。
他缓步下了车,提脚前行,穿进人潮。
苍穹之顶,似有巨石轰隆滚过, 将落人身上。
来来往往的行人不知是惧怕这雷声轰鸣,还是恐雨湿衣襟, 相互应和着, 急奔着离开这里,各自回家。
转眼间,只有李成衍独自一人,停留于原处。
他紧阖了双眼,只觉这雷声似轰鸣在耳畔, 而头顶的天也沉沉压下, 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倏然间, 一点冰凉落于他眉间。
紧接着,是第一点、第三点……
密密匝匝,倾盆而下。
下雨了。
雨帘如瀑,风声呼啸。
闪电耀目,雷声轰鸣。
雨打窗棱,单薄的窗扉被风吹得不断摆动,咯吱作响。
傅行勋为那声响微微侧眸,在瞥到那细密雨帘时,不由蹙了眉。
当真是,变天了。
傅行勋又垂下眼睫,低眸看熟睡的阮幼梨。
正此时,窗外电闪雷鸣,似入了她的梦中,令她双眉紧蹙,不断地摆首喃喃:“不要……阿耶……阿娘……”
无助又绝望,落下一行晶莹。
傅行勋也为此凝眉。
他伸手为她抚平眉间褶皱,而后撒开两人紧握的手,缓缓起了身。
窗扉大敞,送进簌簌冷风,夹带着丝丝沁凉雨水,扑面而来。
就在他轻手轻脚合拢窗扉、挡去窗外风雨时,阮幼梨在一声惊叫中倏然坐起身:“傅行勋——!”
这一声惊呼中满斥悲恸与绝望,让傅行勋骤然一愣,回首向她看来。
榻上的阮幼梨双手撑在身后,僵直了背脊坐着,杏眸睖睁,其间有水光涟涟。
在对上他视线的那一刻,她眼中的错愕与惶恐缓缓消散,化作了茫然与无措。
她的发丝凌乱,又因为刚刚哭过,白净的脸颊上泪痕错乱,显得分外狼狈。
傅行勋见状,一颗心骤然一缩,像是被狠狠拧了一下,一阵锐痛。
他忙是阔步过去,坐在榻边,拉过她的手,问:“阿沅,怎么了?”
阮幼梨眼神放空,呆愣地看着他,缓了好一阵,才终于出了声:“我……做了个梦。”
梦里刀光剑影,血色纷飞。
而傅行勋……一身血污、伤痕累累,体力不支地以长剑撑地,满眼的腾腾杀气,可终究……无力地瘫倒在地。
然而这样的一个梦,又该怎样对他描述?
傅行勋伸手捋过她的凌乱碎发,低声安抚道:“梦而已,无碍的。”说着,他便将她拥入了怀中,给她温暖的一方依靠。
而阮幼梨也轻轻地靠在他怀中,长吐一口气。
她也希望,这只是一场梦。
可阮家的惨景,在之前,不也是她的一场梦吗?
阮幼梨将整张脸都埋在他的胸膛,无声落泪。
而心中的担忧与惊慌,如窗外的雨声般,愈久愈烈,直到最后,已不由她控制,化作了猛兽,张口将她吞噬。
这一场雨下了许久,直到翌日清晨,才弱了几分声势,淅沥响着。
窗外有熹微天光射入,落在她眼睫,泛起细碎的光。
傅行勋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