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用完相府的膳饭后, 陆辞的最大感受,便是王相果真是个实在人, 毫无假话。
在食材的选用上, 无疑是随处可见的普通。可仅凭厨子的高超手艺, 仍让长了根挑剔舌头的陆辞满意了。
近来需挂念的事务繁多,加上年事渐高的缘故,王旦的胃口并不算好, 常常只用一碗米粥,简单地搭两小碟素菜, 就足够了。
他让厨子备膳时, 自然没忘将陆辞的岁数和喜好考虑在内, 特意着人多做了一素二荤一汤, 还额外备了一道甜点。
原想着定会剩下一些,但在亲眼看着陆辞动作斯文优雅,却无比效率地将盘中菜肴一道接一道地消灭时……
王旦面上淡定, 心里则惊讶地想自己虽有所预料,竟还是算少了。
他不动声色地向边上侍立的从人使了个眼色,对方很快明悟, 赶紧下去告知厨子再多备几道菜来。
就在陆辞意犹未尽地要动那块小巧玲珑的点心时,厨子紧赶慢赶做出的三道新菜, 也终于送到了。
陆辞一边客气地邀王旦动筷, 在得婉拒后, 很快暂时放弃了甜品, 而转向正菜来。
王旦微微笑着看他, 只是看着看着,也被勾起一点久违的馋虫来,不由亲手多添了一碗粥,就着荤菜,慢条斯理地一口口咽了下去。
待二人茶饱饭足,心满意足地放下筷箸,王旦哑然发现,自己竟是不知不觉地跟着吃了个肚皮发胀了。
他一边心里感叹,一边起身,邀道:“摅羽可愿随我去院中散步,权作消食?”
陆辞清楚这是正题要来了,毫不犹豫地也起了身,欣然同往。
王旦身为宰执,所居的官舍自是八所之中最为宽敞舒适,也是得晏殊梦寐以求的。
庭院里不但有假山亭台,还有一片幽静竹苑环绕水潭。
王旦领着陆辞走入小径中,坐到凉亭里后,就屏退下人,只留他们二人在亭中了。
陆辞扶着王旦坐下,王旦长长地舒了口气后,就招呼他坐在自己身边,笑着开口:“依你看,寇密使此人如何?”
他口吻虽随意,但让一个才入仕途不久、即便屡遭破格提拔,目前也只是从六品的小官评价堂堂枢密使,若换了任何一个别人,听了定会心里一惊,开口前再三犹豫。
尤其寇准虽没怎么与陆辞打照面,私下里更是鲜有接触,但他对陆辞的公然维护也好,频频赞扬也罢,哪怕让众人颇有微词,仍是广为周知。
陆辞要公证地评价对方,就得包括缺点,许会落个寡恩的嫌疑;他要是一昧赞扬对方的优点,既显谄媚,又有不坦诚、隐瞒的嫌疑。
对这看似潜藏无数陷阱的问题,陆辞只微微一笑,风趣道:“寇密使的才干与脾性,都是世间难有的厉害。”
王旦不料陆辞会如此回答,结结实实地愣了一愣后,才回过神,哈哈大笑起来。
一边笑,还一边赞同地不住点头:“这话说得好,那寇老西儿,可不正是本事厉害,脾气也厉害?”
这话,陆辞就不适合接了,于是只保持微笑,却不言语。
等王旦缓过这股笑劲儿,又问:“你之前虽一直于馆阁中任职,但于朝中情形,也不至于一无所知吧。”
陆辞谦道:“朝中大事,我还是略有耳闻的。”
王旦便道:“种放的所作所为,你又知道多少?”
陆辞毫不迟疑道:“钓名沽誉,媚上欺下,无恶不为。”
“不错。”王旦笑了笑:“大火虽是人祸,蔓延过迅,也可说是天灾。陛下下罪己诏时,也已对广建宫观之事隐约生出悔意,令朝官亦有所反思……”
毕竟天灾为上天示警,官家近来下令广建宫观,轰轰烈烈地封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