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若鹤问谢子涉:“谢师姐, 你常来碧玉天么?”
谢子涉道:“常来这里读书。”
越若鹤大叹一声:“我这半年选了儒道院随流先生的课,怕是要得丙,重新答题。”
谢子涉道:“怎么说?”
越若鹤道:“考试只有一道题, 要写甚么由‘杀一人’、‘杀万人’论儒道、王道与侠道,我没有听课, 故而不知道‘杀一人’‘杀万人’是什么东西, 胡诌了一通。”
谢子涉给自己重新满上一杯酒,道:“窃钩者诛, 窃国者侯,杀一人为贼,杀万人为雄。”
“原来是这样, ”越若鹤道, “那该如何解?”
“你愿做杀一人之贼, 还是杀万人之雄?”
越若鹤道:“我不愿杀人。”
“杀人此事, 的确无甚趣味,”谢子涉道,“以我之见,杀一人为贼, 杀万人还是贼。”
越若鹤:“此话怎讲?”
其余人也纷纷看向谢子涉。
谢子涉却看凌凤箫:“大小姐,你怎样想?”
凌凤箫烤着竹鼠,慢慢刷着作料,半张脸被火焰映亮, 淡淡道:“杀一人为贼, 杀万人为寇, 杀十万人为枭。”
谢子涉道:“那依大小姐所见,如何才为雄?”
凌凤箫道:“杀万人以救十万人,杀十万人以救百万人,为雄。”
亭中一时寂静无比,只有木柴燃烧的“哔剥”声。
良久,谢子涉拍手赞道:“妙极。”
凌凤箫面无表情,仍然认真烤肉、剔骨。
过一会儿,只听苍旻道:“我却想,为那十万人之生而死的万人,为百万人之生而死的十万人,实则也没有做错事。”
谢子涉道:“若有人要为十万人而杀万人,你当如何?”
苍旻思索一会儿,道:“我要为那万人,与十万人相抗而死,方觉问心无愧。”
谢子涉道:“这便是‘侠道’。”
苍旻道:“大师姐,你呢?”
谢子涉道:“我愿以毕生之力,寻得其法,以使那万人不必死,而十万人可以活。”
越若云道:“这想必就是‘儒道’了。”
谢子涉含笑看向越若鹤:“何为王道,何为侠道,何为儒道,你明白了么?”
越若鹤若有所思点头:“我明白了。”
这时,苍旻却仿佛想起了什么,用手肘碰了碰林疏:“林师弟,此种境况下,你打算怎么办。”
林疏正在安静吃鼠,冷不防却被拉入论道中,仔细想了想。
他觉得,若自己是那万人之一,也觉得死的有点无辜,若是那十万人之一,又觉得有点道理,思来想去,并不觉得谁对谁错。
像是万鬼渊中的那数万具尸体,实在难以评判。
而自己若是局外之人,与两方都毫无干系,大概是什么都不做。
他道:“我看着。”
大小姐看着火焰,勾起唇角,笑意深深。
谢子涉却饶有兴致看着他,问:“为何不做?”
林疏想了想道:“自有你们操心。”
——此种情况,自有王、儒、与侠去争吵,抉择。
越若云“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谢子涉看着他,良久,轻轻叹一口气:“你这人,的确别致。”
林疏没说话。
谢子涉道:“此为‘仙道’。”
越若鹤问:“怎么说?”
谢子涉仰头喝下一杯酒,道:“仙道没落久矣。”
说罢这句,旁人再问,她只是神秘一笑,并不作答。
林疏也有点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