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间下车驻扎休息的时候,父亲命令他去捡够烧一晚上的柴火,可他实在太疼了,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疼,他强忍着疼痛和头晕目眩捡了许久也不过是一小撮。
倒也巧了,这个时候他竟是在一棵树下看到摞得整整齐齐的柴火,他忙是高兴地抱着柴火回到了驻扎的地方。
可他们早就不见了人影。
他尚且还抱着一丝侥幸,或许是自己找错地方、或许是父亲嫌这里太过阴湿、换了个附近别地,他抱着柴火绕着那块地方找了数十遍,终于力竭昏倒在地。
感受到力气像丝线缓而持续地被抽离,这一次他终于要死了。
他悲哀又不失乐观得想,或许自己死了,父亲在谈及他名字时会有那么一丝欣慰吧。
昏迷前他隐隐约约瞧见一个娇小的人影朝着他跑来,稚嫩的声音有些气急败坏:“哇!你这个人怎么回事,我好不容易劈好的柴你全给偷了,你是人吗!我求求你做个人吧!!”
应该是附近村里的孩子吧。
这是昏迷前最后的想法。
后来他浑浑噩噩、半梦半醒地度过了十几日,身体沉重地宛若千斤铁碾压在身上痛不欲生,偶尔又像漂浮在海上的小船,头晕目眩地让人作呕。
虽是睁不开眼睛,可他却知晓这十几日一直有人在精心照顾他,耐心地喂药、覆头巾、擦拭身子。
他听见自己的身体在蜷缩着、沙哑着、嘶吼着。
原来……他也值得旁人温柔相待。
她就像春日的和煦微风、夏日的清爽流水、秋日的艳阳高照、冬日的温暖地龙,将他阴郁冷窒的心一丝一丝占满。
他的心一向狭窄又堵塞,既是占满,便没有别的空间留给别的。
眼皮沉甸甸地,宛如被固定在了眼睑上,他多想瞧瞧她的模样,然后将她的模样烙进心尖,永世不忘。
可纵使他多么努力、花了九牛二虎之力不过也只是微抬了一丝眼皮,随即又沉沉放下。
然而就在那一瞬,他瞧见一只纤细小麦色的手在轻轻用勺子搅动着碗中药液,灿烂明亮的日光照射下来,落在她手腕上那明显有些略大的佛串上,光亮被隔在那层薄薄的紫檀木外,他看清里头镂空着刻得十八金罗汉,极是美轮美奂。
在喂完那碗药后他昏睡过去,再次醒来他终于能睁开眼睛瞧清周围,这是一个极为简陋的小木屋,可让他感受到了家的温暖。
心里头打着鼓点,他小心翼翼地想着措辞,可怎么都无法令人满意。
他忐忑不安又心悦鼓舞地等着她的回来,可她终究没回来。他在那里寻找了几圈,附近没有村庄,只有这孤零零的一座小木屋,别说人了便是动物都未见一只。
在木屋里等了几日他便决定先去宁城找父亲,不管怎么说他也是穆家的子孙,只要他好好将父亲交代的保护兄长的任务完成,便能请求父亲调派人手帮他找人。
到达宁城的时候正好是元宵节晚,到处挂满了如姿态万千、美妙漂亮的灯笼与花灯,整条街都被人占满了,他挤在人群中艰难而行。
天空一声作响,无数的烟火似一夜长成的烂漫花朵沿着地面抛射上去,将天照得如白昼一般。
这是他第一次瞧见烟火,他仰着脑袋看去,却是看到了站在城楼上被众人簇拥着的父亲与兄长,他们似乎一点也不在意那天际的美丽,持着酒杯谈天说笑。
他瞧见父亲眼睛笑眯成了一条缝,慈爱地朝兄长看去,眼里是他从未得到过得温柔。
他们是那般得快活,似乎一点都不在意,他有多努力得才从瘟疫中存活下来。
砰地又一声,烟花照亮他棱角分明的侧脸,无数的光亮将天边照得大亮,可那光一丝一毫都照不进他心中,某处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