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局·下
墙上的时钟悄悄走过了十二点。
窗外更深露重, 大街小巷星星点点的灯火裹在薄雾中,散发着微弱清冷的光,昏沉沉的卧室里却氤氲起湿热的水汽,热浪一潮又一潮翻滚涌动。
缠绵的喘息和着婉转的低吟此起彼伏, 浴室磨砂玻璃透出的灯光给被褥染上一层朦胧的暗金色, 照见雪白的床单上洇开的一滩滩深色水渍。
苏好浑身汗涔涔,像泡在一汪水里, 浮浮沉沉身不由己。
每一次钻心的激荡都将她推挤向更汹涌的漩涡,她在强烈的震颤中拼命仰起头,张嘴汲取新鲜空气,一边牢牢抱紧徐冽的背脊, 指尖难耐蜷缩, 抓挠间, 指甲重重掐进他的皮肉。
徐冽浑然不觉痛, 低头看她乌黑散落的长发,看她水光潋滟的唇, 看她白瓷般细腻光滑的肌肤, 看她的柔软因为他颠荡成摄人心魂的形状, 目光一瞬也无法移开。
他握过她的手,与她紧紧十指相扣,动作得更深更重。
长夜漫漫了无尽头,他甘心情愿做一叶扁舟, 在她的汪洋里沉没。
*
这一晚, 苏好精疲力竭却一点也不想睡。
狼藉的床单收拾去了房间角落, 她被徐冽抱到浴室重新洗过澡后,跟他一起窝进崭新绵软的棉被里,一直不愿意合眼。
徐冽乐意在这些琐事上纵着她,她不爱睡,就抱着她陪她说话,把她想问却不忍心问起的事一件件告诉她,把他的过去坦诚地摊给她看。
他说那一年虽然很糟糕,但因为已经竭尽所能,回想起来并没有遗憾的地方。
当时医生说,妈妈仍然存在一些微意识,所以那半年,他把每一天都当作跟妈妈相处的最后一天,把所有从前没能出口的话全都讲给了妈妈听——他的矛盾,他的两难,他回忆里有关于妈妈的一切,还有他的抱歉。
他说,妈妈走的那一天,爸爸和姐姐都来送了妈妈。
虽然曾经撕破脸,闹翻天,彼此憎恨,可在那一天,他们抛开芥蒂,一家四口团圆了最后一次,一起完成了那场告别。
他说,他慢慢想通了一些事。
独立生活也不意味着孑然一身,亏欠也不意味着断绝血脉。
父母子女之间能够重叠的朝夕太过短暂,他没有太多时间再浪费。
那些所谓的债,可能不像他从前想得那样难偿还。在有限的生命里彼此相伴,也是一种偿还。
苏好静静地听着,忍不住想,大概这就是人生——在缺憾里寻找圆满,找不到圆满,也终会找到答案;而得到了答案,或许也就得到了另一种圆满。
*
苏好和徐冽度过了日夜颠倒的平安夜和圣诞节,等到周一回了趟南中看望老班,提前给他带去了新年礼物。
杜康见到两人,激动得好像一年没说过话,叽里呱啦拉着两人唠嗑,唏嘘当初他留在了七班继续教书,结果他们俩北上的北上,跨洋的跨洋,高三一年班上没有苏好,生气都少了不少。
苏好笑着说:“但您头发应该多了不少。”
杜康摸摸日渐浓密的头顶,觉得这倒是一句真话,没有苏好给他惹事,也不用愁怎么妥善处理学生早恋的问题,可不知少掉了多少头发。
杜康感慨了半天,最后从办公桌抽屉拿出了两张保存许久的毕业照,说是当初特意多印的,给了两人一人一张。
苏好想说照片上也没有他俩,这不提起来还好,提起来不是徒增伤感吗?结果接过照片一看,好家伙,队伍边上立了两块她和徐冽的等身人形牌,依然是当初运动会上土到掉渣的风格。
要不是她和徐冽颜值过硬,生生撑起了场子,她估计大家都想撕碎这张毕业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