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库主人老李只给凤山五天时间, 五天后就要立刻清空仓库, 搬离小院。
那些五颜六色, 精致却陈旧的戏服又被几根杆子挑到院子里,整整齐齐地晒成了好多排。
老孟认真地给每件衣服抚平褶皱, 喷花露水。
他看着戏服上那些一针一线绣出来的复杂花纹出神,喃喃说:“对不起啊, 又要把你们关进箱子里, 从此暗无天日了……”
这些年,凤山又添置了许多新戏服,也从已经解散的戏班那陆续收购了一些。可以说是各种角色都齐全了, 可却没能用多久。
“老孟啊, 把戏服收起来吧, 这空气不好,晒久了反而容易褪色。” 于学鹏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 拍了拍老孟的肩膀。
老孟猛地抬起头, 看着浓烟滚滚的天幕,仿佛看到所有的希望都化作一阵黄烟融入天际了。
他不确定地问于学鹏:“班主,咱们还保留着戏衣,是不是有一天凤山还能再起来?”
于学鹏愣了愣, 拍了拍他的肩膀:“留个念想吧。”
戏班有大衣箱、二衣箱、三衣箱、盔头箱、旗把箱,于学鹏家里堆不下那么多,孟东辉主动承担了保管衣箱的职责。
他当时对于学鹏说, 班主我老家在农村, 没别的就地方大。不干戏班了, 我也没别的事可做,就回家种地去了。您放心,我就是把地卖了把房卖了,都不会动您的戏服。什么时候凤山重开了,您只要唤一声,凤山在哪我就带着衣箱跟到哪。
于学鹏惨笑:“希望有那一天吧。”
可他心里知道,自己已经是黄土埋脖子的人了,这次完了,就是真完了。当然还有笑兰,可她和侯成业也不像是能撑起一个戏班的样子。
也罢,就让于家的戏班断在他于学鹏的手里,所有的罪孽和祖宗的责罚,都让他一个人来扛吧。
没有人有心情做饭,作为唯一一个不走的人,盛春主动走进厨房里,淘了5斤米,又洗了三把青菜和十几颗西红柿。
曾经精心呵护如今却满是纹路的手浸泡在冰凉的井水里,他已经看惯了人生荣辱,分分合合,似乎这一切都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了。
还没有告诉槐槐,她才说过要去香港演出,现在肯定在紧张地排练,如果告诉她凤山要解散,以她的性格说不定要冲回槐上镇来,又或者伤心过度损害了精力。
于学鹏也说别通知槐槐了,反正他们一家还是会继续生活在镇上,只是搬到镇子那一头去,她回来总是能见上面的,特意告别也没必要,还是孩子的发展要紧。咱们凤山就飞出了这么一个金凤凰,可是不要耽误她的好。
金凤凰。盛春一边搅拌着碗里的蛋液一边想。香港是个极其看重个人能力的地方,槐槐这次去香港,一定能发光发热,吸引许多观众的目光。
解放前夕他和师兄也曾赴香港演出,那时候某国-军高官曾经邀请他们在港多停留一段时间,如果内地形式不稳,立刻将他们护送到台-湾。
他还说,国-党许多高官都是辛老板您的戏迷,被您的魅力迷的是神魂颠倒,如果您日后在台-湾发展,必定能享受极高的待遇,获得极大的名誉。
他表面上说自己要考虑一番,戏约到期后和师兄连夜坐船北上。不为什么,就为了大陆才是国剧的根。他无法离开片他爱得深沉的土地。
后来在最痛苦的时候他也曾无数次想过,自己如果到了台-湾,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他还能在舞台上和师兄一直地唱下去,等容颜老去,扮相不美了,就从舞台退下来,收几个徒弟,好好地把一身的技艺传给他们。
可是他又想,或许自己只会渐渐枯萎,像离了根的花,再鲜妍也终究是不能长久。更何况师兄是绝不会离开首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