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巫不该和普通人在一起,不然会遭到天罚。”
“可我执意起来,谁都拿我没有办法,因为从太阳第一次东升西落的那一天算起,草原上的大巫,没有一个比我更强大。”
痛苦之神喃喃道:“那段日子里,我快乐得几乎要忘记‘痛苦’究竟是什么。那是一段比朝阳更明媚的日子,直到……直到我终究遭到了‘天罚’。”
怪姑娘觉醒了她卡牌的第三技能。
“痛苦”卡牌第三技能的觉醒条件,是她生下自己的孩子。
那之后……
“我抱着那个孩子,身下的褥子上还沾满了血。我小小的、羊羔一样的儿子被我抱在怀里,可我看到他的第一眼就知道,他未来将会因我的缘故而死。”
叶争流猛地抬起头来。
比起她剧烈的反应,泥潭却像是心已成灰那样,就连提到过去最痛苦的一件事,声音里都只能提取出疲惫。
痛苦之神告诉叶争流:“我的第三技能,让我可以感知到世上的来去因果,却永远也无法真正挣脱。”
这一回,“大巫”当真神异地看穿了命运的警示。
她把自己的眼睛落在族长身上,便知道这个征战四方的男人,最后会被生生绑在马匹后面,哀嚎着被活活拖死。敌人砍下他的脑袋,镶嵌了金子,做成饮酒的酒壶,平日里系在腰间当装饰。
她把自己的眼睛落在丈夫身上,就知道他将在十三年后,于骨头里长出许许多多令人痛不欲生的疙瘩和倒刺。
这个聪明又灵活、笑起来和开阔的天空一样,用一个下午的时间就打磨出能吹三百种鸟叫哨子的精壮汉子,手掌将变形到未来连一根羊角都拿不稳。
他低沉的嗓音,一贯只会直呼她的名字。
可若干年后的某一天,男人将在剧痛的折磨里,从羊皮毡上翻滚下来。他和无数匍匐在“大巫”脚下的牧民那样,叩拜她,声泪俱下地求她赐自己一死。
“我提前为他找来了最好的大夫,草原上的萨满、中原人出名的医师,甚至是稀有的卡者,我把他们都找来了。”
但是没有一个人真正阻止了丈夫的死亡。
面对重病的爱人,痛苦之神用尽一切办法想让他舒服一些。可那天,她的爱人从厚实温暖的小羊毛毡上翻滚下来,把头磕在她的脚边。
“……”
“先是他死了,然后又是我们的孩子死去了。”
孩子的死去,是一场荒诞的闹剧。
痛苦之神没有详细讲述这一节,但叶争流却听明白了——
正如同俄狄浦斯王弑父娶母的悲剧那样、像是小睡美人十六岁前未曾见过纺锤,于是在好奇心的催使下被纺锤刺破手指那般,痛苦之神极力逃离命运的举止,最终却促成了她孩子的死。
作为那个时代最强大的卡者,痛苦之神隐约窥得了成为神明的路径。
她以为成为神明以后,就足以挣脱这束缚在她身上的一切,能够保护她的孩子。
祂却不曾想到,神明态的自己刚刚从神域里露面,在阴差阳错的巧合、有心人的算计、以及她事先做下安排等一系列事情的推动和交织之下,半片雪山都陷入了混乱。
等痛苦之神清醒过来时,祂的孩子已经因祂而死。
于是,便有了叶争流搜集从梁、燕、夏地搜集到的民谣——他的眼泪变成洪水,浸泡了所有庄稼。他的呐喊变成狂风,吹断了最高的一座山坡。他一头撞偏了太阳,自己伤心地藏到世界最边缘的角落。
在草原的语言里,“他”“她”两者人称可以混用,从语法上了听,没有任何区别。
而来自中原的记录者,想当然地将整个故事的主语记载为一个男人。
千年的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