释冰痕的神情绷不住了,转过头看了他一眼,道:“应该好些了。”
意思是不怎么好。
“至于修真界,”大魔锁紧眉头,“都是污蔑我们尊主罢了。”
也不能怪人家污蔑,他们尊主这件事做的的确……的确太让人难以相信了。
谁能想到闻人夜真的可以维持这个他脑海中的幻境,而且持续了十年之久。跟……跟沉睡中的人,不知道说了多少话。
但其实在场的人都知道,闻人夜得到的回应全部来源于幻觉,如果再这么下去,他不是会性情大变,就是会走火入魔。
“只有江仙尊在,尊主才不会崩溃。”释冰痕道,“一个半步金仙的魔族崩溃,对天下来说,都是很可怕的。”
他说完便离开了。带上药方进入了荆山殿。
此刻战火稍熄,他作为尊主的心腹将领,在这种情况下,往往左右不离,侍奉于前,不会离开闻人夜太久的。
也正因如此,释冰痕看到的场面,远比其他人多得多。
红衣大魔将药方递给了煎药的小童,随后卸下佩剑,将战袍披风交给了门口等候的人,随后跨入殿中,视线望向了屏风后方。
光线影影绰绰,灯烛与自然光相交汇,勾勒出里面的身形。
他听到闻人夜低沉的声音,但语气落得很轻,很小心。
“你理一理我好不好?”
他的手抬了起来,似乎握住了江仙尊的手指,隔着一层半透明的屏风,画面朦胧,辨不清晰。
“我下次早点回来,不让你等这么久……”
释冰痕闭上了眼,沉沉地呼出一口气,随后停到了屏风外,向闻人夜禀报战况。
他们尊主脑子里的毛病还尚且没有波及其他事,尚且能静静地听他讲正事,听到提及所占据的地点和目前的伤亡。
其实已经够了,魔族要继续生存下去,获取到的资源已足够他们开拓发展,但闻人夜不肯止步在幽冥界前,他对这帮鬼修……准确来说,是对那条冥河,有着天然的敌意。
这种敌意来源就是那场砍碎通幽巨链的争斗。
等到正事说完,释冰痕本该离开,但他在原处等了很久,都没有动。
他盯着尊主的背影,看着他抱起那具全无生机的躯体——尽管江仙尊无论何时,都漂亮精致,好看得如同冷玉雕刻而出。
他在屏风的缝隙中,见到尊主骨节分明的手掌没过仙尊的雪发,让他靠在怀里,给他收拢发丝,戴好玉簪。
而江折柳就乖顺非常地趴在他怀里,靠在他肩膀上,搭着闻人夜漆黑衣襟的手指霜白通透,指尖略略发红,如同在他怀里犯困。
昙灯犹燃,残魂绕着灯芯旋转。
释冰痕心口发寒,像是结了一片坚冰一样,慢慢地退出了荆山殿。
————
三十年过后。
一生都在算计谋划的王文远,被发现时,人在幽冥界。在何所似手中无数的锁链之间。他似乎被告知了一些让人精神崩溃的事情,看起来也不是很正常。
但没关系,魔族也并不需要精神正常的敌人。这个前任的天机阁主被锁在了荆山殿下方的密室水牢里。
明净被接回了兰若寺,但并非是何所似受到压力后被迫送出,而是他主动将小和尚送走了。
随后,他告诉了闻人夜有关祝无心的事、告诉了对方自己曾经找过江折柳,告诉闻人夜,他的爱人,已经死了很多年了。
他成功激怒了对方。
暴怒的魔尊是没有理智的。他的通幽巨链被砍断,重获自由。但与此同时,何所似也被那把专门斩魂的鲜红血刃捅穿了元神,凿进冥河之底的万千亡魂之间,神魂被削掉了一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