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之事尘埃皆定, 皇帝起身时已发落了一干宫人,将令嫦逐出宫去,大长秋卿罚俸半年, 长御因统领宫人失责, 被降三级, 已是变相地剥夺了她之实权。
事情一出,令嫦之母崔氏大为惶恐, 连夜递了帖子欲入宫认罪。然太后昨夜同京兆王颠鸾倒凤两情欢畅,宫人不敢打扰, 今晨才闻说了此事, 震怒异常, 当即便派了人来显阳殿, 以品茶之名叫了皇后谒殿。
念阮心知为的是令嫦之事,心头想好了应对之辞,梳妆更衣后, 乘了轺车往宣光殿去。
才至宣光殿范围却撞上一玄色朝服青年,身边带了个小黄门, 貂蝉曜首宝佩鸣腰,眼如桃花,面若敷粉,十足的妖冶轻浮之态。
“阿弟拜见阿嫂。”
他笑吟吟迎上前来, 与车中的念阮郑重揖手。
念阮却觉如蛆附骨, 勉强点头应他道:“京兆王今日也来拜见太后。”
来者正是京兆王, 天子二弟,今年不过弱冠年纪, 虽未娶妻, 家中侍妾如云, 却还和太后有所苟且。如今,更是堂而皇之地留宿宫掖。饶是念阮早知二人关系,此刻也不禁有些隐隐作呕。
可再一想,后来壬寅宫变里,手握禁军大权的京兆王同执掌中枢的中书监、李仆射这些人俱是毫不犹豫地背叛太后倒向了皇帝,又有些唏嘘。姑母同自己说男子的情爱是靠不住的,于她又何尝不是这样。
“阿嫂这对耳环可真是好看。”
龙城嬴氏都生得好,与兄长的端严清湛不同,京兆王的长相偏向妖冶轻浮。笑起来时便十足的轻薄:“像是司州进贡的红玛瑙,可又看不大真切。阿嫂可否取下来让阿弟一观呢。”
念阮今晨来时佩了对红宝石镶金的耳坠,配着额上振翅欲飞、口衔红珠的金凤,愈发显得那张雪净的小脸鲜艳妩媚。
“京兆王说笑了。京兆王今日不用上朝么?我还要拜见太后,先告辞了。”
耳环是女子贴身之物,怎能随意给他。念阮心知京兆王素来好色,未想他连自己也敢调戏。强忍着心中的厌恶,冷淡应道。
轺车迤迤起行,毫不留情地与他擦肩而过。京兆王笑道:“嫂嫂慢走,仔细可别闪着了腰。”
念阮置若未闻,只恨不能去洛水洗一洗耳。
一时轺车去得远了,鼻端似还有小娘子身上的清甜幽香,京兆王眼里闪过丝促狭,回头对送他出来的那个小黄门笑道:“本王这小嫂嫂倒真是生得标致,难怪连皇兄那样不解风情的也被迷得五迷三道的,就是没趣得很,不知床上是不是也这样。”
他去后不久、念阮才至殿前时,便有宫人快步进入寝殿将二人的情形禀告太后。太后眼底闪过一丝妒意,在侧服侍的郑芳苓忙陪笑道:“京兆王也真是的,平素里和小宫人胡闹也就罢了,怎还冒犯到了皇后身上。”
“那就叫皇后进来吧。”
太后脸色这才和缓了些,懒洋洋地支起酸软不堪的软腰来,任郑芳苓梳妆。
念阮进来时殿中还有些未散的春/潮味道,叫繁重的春信香掩住了,她前世是经过人事的,未免面皮微烫,垂着眼不敢乱看:“儿拜见母亲。”
“念念来了啊。”太后正在菱花镜前由宫人服侍着更衣,略微浮肿的眼皮子也懒得抬一下,“听说你殿里昨夜出了事?还把二娘赶回了家去?”
念阮便把来时想好的说辞说了,只言是令嫦误送了掺有春.药的醒酒汤,被皇帝误以为心怀不轨。她虽相信令嫦清白,然天子正在气头上,并听不进去劝。
“原是这样。”
太后回过头来,神色和蔼,似乎当真信了,“如此说来,到底是姑母送你的宫人差当得不好,倒连累你也受这无妄之灾。既如此,便把她叫回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