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修朝, 念阮如以往一般随皇帝在式乾殿里学习书史。
近来他迫她背完了本朝的官志律法,又开始教她读史。亲从《春秋》、《汉书》及《三国志》里精心挑选了四十余篇篇目教她执政得失,仿佛她不是他的妻, 而是他的继承人一般。
念阮看着眼前的男人, 神思随他不断开合的唇齿渐渐飘远。
他教她这些是为了什么呢。
他说是让她有事可做, 可为什么偏偏是教她治国理政。
前日兄长和他的一席谈话更让她困惑。她其实有些想不通, 既然父母兄长都和他是一条战线,前世他又为什么要在扳倒太后之后逼死她的父母。她的继母是他嫡亲的姑母, 一向对他疼爱有加,至若父亲……父亲本就是被太后强架着做这异姓王,终日游冶山林,并无实权。若是为了拔除太后去后萧氏在朝堂上的残余影响, 他也该先对身任陕州刺史、手握兵权的叔父下手……
如果不是他做的,那么,会是太后么?
从前她从未怀疑过太后,只因长乐王府的一切荣耀俱因太后而起, 她们是绑在同一根绳上的蚂蚱, 一损俱损一荣俱荣。可如今,得知了生母的死,以及父亲在亲妹妹和毫无血缘关系的皇帝之间选择了后者, 念阮不敢再信了。
她心底一片荒寒, 男人在耳边说些什么也未听清。
嬴昭见她出神, 手持书册轻轻敲了她发怔的小脑袋一下:“念念, 要专心。”
她回过神, 见摊开的书页正是《吕太后本纪》, 心下陡然一惊, 问他:“陛下打算怎么对付太后呢。”
嬴昭垂下眼睫, 神情淡淡:“不急,总要先剪除她的羽翼再说。”
“太后毕竟是朕的嫡母,朕如今能靠的也就是些宗室大臣,汉族门阀都是一群墙头草,不能指望。若贸然动手,太原王或会以朕不孝为由直接起兵,故须先利用太后之手除去太原王,再徐徐图之。“
“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鹬蚌相争,渔人得利。念念可明白了否?”
念阮微怔。
她想的却是另一件事,若太原王伏法,燕淮作为世子却是要一并斩首的。长睫乱眨,双手不觉攥住了腰间系的宫绦,斟酌着语气道:“妾想求陛下一件事。”
嬴昭睨她一眼,见玉洁冰鲜的小脸儿已有海棠的酡红,心中冷笑,嘴上则道:“念念想为小麒麟求情?”
被他这样毫不留情地道破,念阮雪颊滚烫,垂着眸轻轻地道:“……妾相信燕世子的为人,他曾对妾吐露平生志愿,愿为帝国之锋刃,为陛下冲锋陷阵,踏平万里江山,断不会参与太原王的谋逆之举。若是因为连坐而诛之,岂不有损陛下的仁德。”
她鲜少对他说这么长的一段话,除非指责他的时候,如今却是为了另一个男人求情。嬴昭心里便有些不是滋味。
这些日子她柔顺又乖巧,待他也不似往日的抵触,他差一点就要忘记了她对他的抗拒和凉薄,差一点就要忘记了,她心里还装着另外一个男子。
“那念念拿什么求我?”他手持书册抬起她小巧如玉的下巴来,语气调笑,心中却疼如刀刺,“拿你自己?”
他暗示之意明显,念阮却只觉难为情。别过头避开他炽热视线,一张芙蓉春面涨得通红:“陛下莫要说笑了。”
她声音若蚊子一般,不知是心虚还是羞惭。嬴昭眼里的光一寸一寸地冷下去。他太了解这皮薄如纸的小哭包了,若她心里没有这想法,他拿圆房之事来胁迫她,她定会恼了自己,又掉下一串金豆豆来。如今这般,不是心虚是什么?
这时白简来报任城王求见,他沉着脸放下书册,拂袖站起身来:
“念念,朕对你的好不是无底线的。眼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