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霞烂泼猩猩血(四)
时下已是腊月, 恰乃残冬时分,荒山林野之中,更是冰雪严寒。
乱琼碎玉, 随风扑面。周桃萼闻得袁燧受伤,心中急切,行步如风, 途中靴底踩上厚冰, 甚至差点滑跌, 幸得榆荚在旁堪堪扶稳。
孰料二人行至帐前, 周桃萼才一掀帘,抬眼一瞥,便见那赤发少年, 赤膊而立, 肩上缠着染血的纱布, 那张漂亮的小脸儿虽泛着苍白,可一双眸子,却仍是分外清亮, 瞧着不似身负重伤。
周桃萼直直地盯着他看, 心中惊疑不定, 又抬起眸来, 匆匆看向榆荚。
而榆荚的眸光,却是投向了帐中的另一角落。
周桃萼眉头微蹙,随之望去, 便见烛火灼灼,数位医官围簇, 皆是神色惶急, 甚至连那袁骠骑, 都负袖立于榻侧,眉眼之间,颇为冷峻,身后更还围着江栾、袁烽等臣子,皆眉头深锁,心急如焚。
她心中起疑,缓步近前,再仔细一望,便见一人横卧于白布之上,遍体鳞伤,惨不忍睹,尤其在他那腹部,已是血肉模糊,肠胃流出。她缓缓抬眼,再往上看,便见那人虽面色苍白如雪,眉眼却仍是柔和温润,正是曾有过数面之缘的温卿卿,温小将军。
周桃萼微微蹙眉,心中不由思忖道:这温小将军,瞧着不似中毒,虽伤得惨重了些,可到底不过是皮肉之伤罢了。而军中医官,最是擅长处理这锋镝之伤,又何须急急唤她前来?
周桃萼倏然回首,紧紧盯向身侧的榆荚,疑心是她不知何故,骗了自己过来看诊。而那榆荚,虽看似面色如常,可鬓角处渗出的那几颗汗珠,却败露了她这心中,是何等的油煎火燎。
桃萼心中隐隐生出些许猜测,却仍默不作声,只静然旁观。
她眼见得那领头的军医,备齐了封口药、散血膏、桑白皮线等物之后,竟打算直接上手缝合,桃萼眉心一跳,这才提高声量,出言打断道:
“不可!温将军被人剖腹已久,又受了风雪吹打,这肠子都已胀干了,万不可贸然缝合!”
众人闻言,齐齐噤口不言,神色不一,转头朝着桃萼看来。
袁骠骑眼若鹰隼,眸光深沉,紧盯着桃萼不放。
营帐之中,众人注视之下,那臃肿粗壮的男人,裹着厚袄,稳声道:“须得唤人,寻来麻油,细细搽涂在肠子上,润滑了之后,再送入腹中缝合。”
那领头的军医,已然岁数不小,此时被她打断,不由面色发青。那老头儿僵在原处,张了张口,欲要辩驳,却也知这陶二所言多半在理,毕竟往常种种,皆已验证过了。
袁骠骑皱眉一扫,颇有几分不耐,沉声出言道:“陶二,过来。你来缝合。医官,速速取麻油过来。”
周桃萼也不推托,挽起袖子,直步上前,先持起汗巾净手,之后甚是利落,坐到凳上,开始准备起缝合手术来。待到其余医官取来麻油,她立即手沾麻油,也不嫌弃血肉腥秽,直接拾起温小将军那已经胀干的肠子,由上至下,细细搽涂起来。
润滑过后,她小心翼翼,将那肠子送入腹中,继而一手紧紧捻住伤口,另一手则拾来桑白皮线,借着灼灼烛焰,一针一线,细细缝合起来。
袁骠骑身披大氅,坐于灯下,斜睨着她,便见淡淡淡金光,微微笼着她那侧颜,纵是搽抹了黑粉、粘细了媚眼儿,也遮掩不住那浓密睫羽、直挺琼鼻。此番景象,落入他的眸中,竟令他心旌摇曳,想入非非。
真好似一尊玉菩萨,妙相庄严,教人浑然不敢侵犯,可他却知道,这尊菩萨,早就被凡人糟践过了!他尝过这菩萨的樱桃口,亲过这菩萨的芙蓉面,更知道这菩萨在他身下,是如何娇喘微微、春色荡漾!
四下腥秽,众人惊惕,而这袁骠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