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过去几年他们来回通信那般,用熟稔又带了点撒娇的语气絮叨些零零碎碎,把年节问候写得如同孩子的日记。
鲁法尔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嘴角扬起来了一点,不自觉紧皱的眉心也放松许多。他坐在窗前开了瓶新酒,就着路西恩的问候下酒,口感发涩的酒液也变得好入口了许多。
路西恩把领地经营得很好——鲁法尔想那位陛下还有点后悔把路西恩就这么放出去了,路西恩的才能留在帝都或许会创造比建设维尔维德更大的价值,甚至可能会被放进他和卢瑟斯的斗兽场里,成为他们两个不得不去打倒的对手。
所以鲁法尔觉得路西恩被放出去这件事挺好的,路西恩是个讨人喜欢的好弟弟,那双蓝眼睛很漂亮,他还不想让其太早变成死人浑浊的眼珠。
信的后半段路西恩又旧事重提起了穆恩山脉另一边的三不管地带,被封锁的那几年里维尔维德跨过山脉打通了一条还算好走的山道,当时是作为交易运输的商道——隔壁公国的税比帝国重得多,商人们乐得在维尔维德做生意,税低政策好,算上翻山越岭的运费都有赚头。
那条山道路西恩打得很隐蔽,在避人耳目的偏远荒林里,路西恩跟山那边的商会建立起了姑且算是有几分的交情,让出一部分利益的前提下,他们也愿意冒一点风险帮路西恩在穆恩山脚下的灰色区域安置下几个逃亡者,并为其提供一些生活指导和新手庇护,让其顺利在那里站稳脚跟。
不告诉他们那些人到底是谁就行,知道得多了以后事情暴露,他们不方便把责任往路西恩身上推。
总归路西恩信里的大意总结就是,他很愿意给鲁法尔提供一个逃亡向山那边异国的生路,钱和资源他都已经准备好了,当初鲁法尔给他买的那一波护卫奴隶里也可以分给他几个做帮手。
山那边靠近穆恩山脉的区域是块三不管地带,不过并不像众人想象那般荒凉,恰恰相反那块区域因为各种见不得光的暴利行当相当繁华富裕,设施齐全环境优美,甚至内部有着严格的法律制度,约束着这个区域的暴徒逃犯走私商不做出格的事情,竟然有序俨然是一个繁荣富庶的国中之国。
不管是各大工会悬赏高挂的通缉犯,还是被故国追杀的失势皇子,没人会过问你过往姓甚名谁,只要有脑子有实力再加一点运气,就能在那里过得很好。
“……”
鲁法尔放下信,同时从身体最深处发出了一声叹息般,长长吐出一口气。
路西恩送来的资料比上次更加详细了,这意味着路西恩是真的在把将他偷渡出去当成一个任务在做,哪怕他已经被自己反复拒绝了许多次,直到现在也没有想要答应的打算。
动摇不可能说没有过,怕死这种情绪谁都逃不过的,鲁法尔不止一次想过调转马头,转身逃向路西恩给他描述的那个全新的开始。
每一次鲁法尔都忍住了。
要是他跑了,他所坚持的、支撑起鲁法尔这个存在的一切都会化为乌有,他即使活着,也弄丢了自己最重要的东西,存活着的只不过是一具空壳。
路西恩似乎也知晓他不会答应,信的最后颇为泄气地写着这是他所做的最后一次努力,又生气地臭骂鲁法尔是个浪费他好意的混蛋讨厌鬼,他再也不要理他的云云。
……果然还是个小孩子,骂人都骂得这么没有气势。
鲁法尔摇摇头,这段时间里难得放松畅快地笑起来。
而只是这放松的一瞬间——
他就眼前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
将明未明的晨光里,银发的霍尔利索扛起昏迷的皇子殿下,悄无声息地从窗台翻下。青年披在身上的斗篷被风吹开,如同狩猎后的猛禽舒展羽翼,紧抓着猎物振翅回巢。
临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