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闷雷接替了易琅的话声在所有人头顶炸开,阴沉的天色被划开了一道暗透冷光的口子。
养心殿的明间内檀香流烟,张洛与邓瑛并立在鹤首香炉前,郑月嘉伏身跪在地上,双手被捆在膝前。
次间里不断传出女人的哭声。
贞宁帝不耐地敲了敲御案,“何怡贤,进去跟她说,要哭回延禧宫哭去,不要在朕这里哭,翻来覆去就是那么几句没根的话。”
何怡贤躬身去了次间,不多时里面的哭声果然渐渐止住了。
何怡贤走出地罩,轻声在皇帝身边回道:“娘娘别的没什么说的,只求陛下要为她和二殿下做主。”
皇帝转过身看向郑月嘉,“你是朕在面前说了,还是去诏狱里说。”
郑月嘉抬起头,“奴婢奉旨为二殿下甄选奶口,却令二殿下受乳母谋害,险丧性命,奴婢自知罪当万死,不敢求陛下容情,但奴婢绝不敢生出戕害皇子之心,更从未与人合谋,求陛下明查。”
皇帝转身坐到御案后面,冷声道:“你伺候了朕这么多年,朕不想鲜血淋淋地审你,但朕可以把你交给北镇抚司和东厂同审,朕就不信了,这么一个疯妇,平白地就能从地方上到内廷,这其中究竟有哪些人的手伸到了朕的身边,朕必须知道确切。来人,把他身上的官服剥了,送北镇抚司受审,邓瑛。”
“奴婢在。”
“你以内东厂提督太监的身份与北镇抚司共同审理,记好了,朕要的是与此次袭案真正关联的人,不是他受刑不过疯咬出来的,这一点,你要替锦衣卫拿捏好,朕不准刑杀,也不准他自尽,事关宫禁大事,朕不看无头案。”
邓瑛在郑月嘉身旁跪地伏身,“奴婢领旨。”
几个厂卫入殿,解开郑月嘉手上的绑绳,脱下他秉笔太监的官服,郑月嘉趁着几个人脱手的空挡,膝行至贞宁帝面前,“陛下,奴婢实无话可说,但求一死,求陛下垂怜……”
皇帝照着他的心窝子就是一脚,沉声道:“你跟着朕的时间不短,明白朕平生最恨什么,内廷乃朕卧榻之所,今日有人在鹤居伤朕的皇子,明日是不是就有人能上养心殿戕朕的性命?朕养着你们,宽恕你们,你们越发大胆,敢背着朕同歹人算计起朕来,你还敢让朕垂怜!简直无耻至极!来人,先拖出打四十杖。”
厂卫应声将郑月嘉拖出了养心殿。
何怡贤奉上一盏茶,皇帝接过来喝了一口,这才缓和了一些,见邓瑛还跪着,便就着握盏地手朝外指了指,“你起来,出去监刑。”
郑月嘉被厂卫一路拖到了养心门后,因为知道刑后就要把人交北镇抚司受审,因此没有架刑凳。就在他身下的地上铺了一张白布,以免沾染养心殿门。掌刑的厂卫问邓瑛道:“督主,该怎么打。”
郑月嘉伏在地上抬头看向邓瑛,两个人虽然都没有说话,但却各有各的隐言,希望对方与自己足够默契,得以在无声之间意会。
“不伤性命即可。”
邓瑛看着郑月嘉的背脊平声说这么一句。
郑月嘉肩膀应声松弛下来,摇头自顾自地笑了笑。
邓瑛收回目光,背身朝后走了几步,又抬手示意掌刑的厂卫近前,“用完刑以后,让北镇抚司过来押送。”
“是。”
邓瑛这才转过身面向郑月嘉,“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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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杖,虽然伤筋动骨,却不过是皇帝剥掉郑月嘉秉笔身份的一只手而已,也是做主人上位者的,弃掉奴仆的仪式,这一番皮开肉绽之后,诏狱就再也不会把他当司礼监的人看,甚至不必把他当人看。他完全沦为皇权之下,尊严全无的鱼肉,连做半个人的资格都被剥夺了。
放眼整个明皇城,有成千上万的阉宦,乏智者诚惶诚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