裹满油脂的水在大锅内欢快肆虐地往外炸,四面八方无一幸免,杀伤力极强。
观亭月震惊地往后退了两步,大概没想到一口锅加上油水竟能有如此大的威能。她暗道:莫非是油放少了?
紧接着又江湖救急般往里再浇了一大勺,想压压那几滴凉水的气势。
这油刚下去,一团明火登时窜天猴似的升腾上来,居然冒了有四尺高,气焰嚣张地给了她一点颜色看看。
她视线跟着上下挪移,长见识地赞叹一声。
“哇哦。”
如此大的阵仗,燕山哪怕坐得再远也该注意到了——他又不瞎。
观亭月凭一己之力将整个庖厨闹出了炼丹炉的架势,油水四溅,大火扑面。
他当即把草根丢开,一个箭步冲进去。
彼时铁锅内的火苗已然降了下来,正风骚地迎着气流招摇,边上的观亭月许是还在琢磨这把火是如何烧起来的,目光略有些凝滞。
燕山立马将她往旁侧拉开,举目扫视,抓起竹篮中的一把青菜便扔了进去,不管不顾地以大火迅速炒了一盘焦香清爽的小菜。
“你到底是在做什么?”他将盘子在灶台上一放,焦躁且无奈。
双眼仅仅从周遭准备的这堆食材里一晃悠,燕山瞬间便明白了,也懒得再问她,索性自己挽起衣袖,就着她没做完的工序继续往下。
观亭月看着他动作麻利地炒好了糖,捞起切得方正匀称的肉块往里一倒,翻动锅铲给五花上色。
“你会做啊?”她惊讶,“几时学会的?从哪儿学的?”
“以前混军营那会儿。”燕山手上不停,“在营地火头军处偷的师,这里偷些,那里偷些,多多少少就会了……一边儿去,别挡事。”
他刚被逐出观家军的时候,曾经辗转于大奕朝各类将军麾下。
有那么一日,听人说麒麟营的伙夫烧饭味道很不怎么样,比起别处差得太远。彼时的燕山总以为自己还能有回去的机会,就想着等学了做菜,以后便可以烧给她吃。
只是,他从未料到观家也会有覆灭消亡的一天。
燕山抬手挥开观亭月,捡起葱姜蒜等香料混着肉一并翻炒。
她原本准备的“还人情菜”,被人情本身捷足先登了,这么一来仿佛变了味。
观亭月一面深感愧疚,一面又认为自己除了切菜着实也帮不上什么忙,于是只好戳在一旁静静地瞧着,随时待命。
锅铲舀了一勺酱油、一点醋与些许料酒,带皮的五花不多时便染上浓郁的红棕色,有鲜香的气息弥漫开来。
燕山应对如常地添料煸炒,他袖子正卷在小臂以上,劲瘦有力的筋脉随之起伏跳动着。
偶尔那么一用劲,菜和肉便唰啦扬到半空中。
竟然还会颠锅。
看这炫技的模样,真挺有两把刷子的。
燕山将铲子在边沿轻轻一磕,刚抬手回身,观亭月立即眼观八方地端起一大碗清水给他奉上。
后者瞥了她两眼,接过东西,语气里是嫌弃并着纵容,“行了,别碍手碍脚,出去等着吃吧。”
坐在外面的和站在屋里的就这么诡异地调换了位置。
燕山以小火焖煮半个时辰,继而加柴收汁,装盘前略尝了尝咸鲜,确定没问题才端上桌去。
幸而米饭大厨早已备妥,两人就着一锅硬菜倒也足够对付一餐。
“来,看看味道如何。”他摆上碗筷,又欲盖弥彰地补充一句,“咳……我随便做的,手艺比起从前生疏了不少,你就当凑合着吃。”
观亭月望着眼前色香俱全的东坡肉,白盘衬托着油汪汪的红皮,角落里还用胡萝卜雕花,怎么也和“手艺生疏”沾不上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