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清晨, 天虽已亮,红日还未探出头。
陆府的小丫鬟翦枝起晚了,伸着懒腰从屋里出来。因最近没什么活儿, 每日只负责为外来的女眷引路, 所以此刻仍慢悠悠的。
她本要去灶房找点吃的, 但被个婆子急吼吼叫住了:“西偏门来客,还不快去带路!”
翦枝以为是什么贵客,吓得赶紧朝门房跑,心中纳罕:哪有一大早来主人家打扰的道理!
到了门房一看,却是府上姨娘家的丫鬟, 这才松了口气。
先前她给青罗带过几次路, 对方总是用头发遮着大半张脸, 闷声不语。
今日再见,却是吃了一惊——
青罗高昂着头, 露出左脸上一道长疤, 配上冷怒的神情, 怪吓人的。
“青罗,你又来啦。”她收了抱怨的话,讪笑一下。
青罗没理她,拎着包裹径直往阮明姝院子方向走, 疾步若风。
“唉你!”翦枝追着她, 快到阮明姝院子才将人扯住。
“都是奴才,给谁甩脸色呢。有事没事往这跑, 连点规矩都不懂!”她气极了, 说话便一点面子也不留。
“奴才”……
这两个字直戳青罗心窝。她祖上出过三位宰相, 到父亲一辈仍袭爵位, 满门显贵。她外祖更是先皇帝师, 士林领袖,还是陆君潜的恩师。
说她是奴才!?
如果不是陆君潜这个冷血小人忘恩灭师,害得外祖家满门抄斩,累及她全家也被流放发配,她怎会沦落至今日惨境!
“你说谁?”一瞬间,她的表情变得怨毒无比。
“就说你,怎么着?不服就滚,把我们陆府当什么地儿了,敢在这摆谱。也不瞧瞧自己什么东西,不过看着你家小姐的面子不同你计较,还把自己当盘菜了?”翦枝直接开骂。
青罗气得嘴唇发抖。
陆府的人都该死!
两人正僵持着,虚掩的院门忽然打开,陆君潜阔步走出来,身后跟着手忙脚乱的榕桂。
翦枝登时慌了,哪还有心思同青罗计较。
她一把拉住青罗退到路边,恭敬屈膝垂首站着。
青罗之前只远远看过陆君潜一次,容貌都未瞧清,可这个时辰从阮明姝院子里出来,不用想她也知道是谁。
低下头掩住刻骨的恨意,眼角余光却瞥到放在脚边的木匣。
也就阮明蕙这个傻妞相信洛云西大费周折只为送盒香料来。
她偷听过阮明姝和洛云西说话,所以昨晚红绫同她说这事时,她便猜到了。今日刚上马车,她就打开木匣翻找,果然发现香木屑厚铺之下,有浅浅一道夹层.......
定是阮明姝说的避子药无疑了。
青罗脑中闪过一个大胆的念头,诱惑到无法拒绝。
“是阮明姝自找的,她非要和陆君潜这个恶鬼搅在一起,那她就该受惩罚,不怪你。”她开始说服自己。
于是,她解开松散的绢布结,把木匣紧紧抱在怀里,装作惊慌失色的样子。
只可惜陆君潜目不斜视,看都不朝这边看,更没有要问她怀里藏着什么的意思。
眼看着陆君潜就要走过去了,她一咬牙,整个人向前摔去,
那木匣子摔散开盖,不偏不倚落在陆君潜脚边。
霜桂枝和沉香屑撒了许多出来,但夹层却依旧紧紧嵌在盒身,稳稳当当藏着药丸。
青罗暗骂一声。
“三少爷恕罪!”翦枝吓呆了,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将军恕罪,奴婢一时失神。”青罗强忍着心中厌恨,装出惊慌失色的模样,“奴婢是给小姐送药,不不,送香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