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他知道他做什么可能都只是他的自我安慰。
安屿的这四年,和年画娃娃的这四年,他永远地缺失了。
他永远找不回这段时光,这不是能用遗憾和后悔就可以概况的时光。从此以后,他会是一个缺了一角的人,他这一生都将带着这个缺陷,在午夜梦回时,大骂自己是个蠢货。
“你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告诉我?就为了证明你没头脑?”裴牧远失笑一声。他其实在笑话自己,想给内心的五味杂陈添点别的东西。
他的情绪是绷紧的一根弦,只差一个断掉的契机。
“为了把拖油瓶让给你啊。你养奥斯卡都嫌烦,啧啧,我太想看你这个丁克为了自己的幼崽崩溃到失声痛哭的样子了。”安屿跟着他的情绪开玩笑,但随后又说:“言归正常,还是那四个字,向前看吧。如今你也是当了爸爸的人了,换个角度看待自己的人生吧,也换个角度看待自己的父母。”
紧接着又是一场耗尽心力的沉默,之后,裴牧远往上挪了挪,靠在安屿的心口,说:“你帮我剃个头吧。”
“怎么?内心崩溃了?决定要出家?那你留着去庙里剃吧,那样更有仪式感。”安屿抓一把他的头发,就跟他最近的烦恼似的,的确又多又长,几乎快没型了。
家里竟然真的存在一个剃头电推子,是以前裴牧远给奥斯卡买修毛的工具,其中买错的一项工具。巧的是,安屿也是真的会剃头,安徒生满月时候的头就是她自己剃的。
安屿一边给裴牧远剃头,一边忍笑。虽然她已经选了里面最长的12毫米的定位梳,可还是觉得剃完,裴牧远会是一个很诙谐的样子。
“你也不怕你的继子见到你之后,会误认为她妈的男朋友是刚从牢里放出来的。”安屿继续开着玩笑。
裴牧远一点也不觉得好笑,他一言不发地看着镜子里耐心给他剃头的安屿,莫名产生一种洗心革面重新做人的怪诞感。
安屿剃最后一撮头发的时候,对他说:“你真用不着自责,这事儿你也不知情啊,对不对?何必一幅苦大仇深的样子,简直是拉跨颜值。”
事实证明,颜值是否受发型影响,取决于帅哥的头型。裴牧远顶着寸头对镜刮胡子的时候,安屿仍在某一瞬间对他起了色心。
如果不是因为当初看上这张脸,她才不会让自己走到现在这一步。
裴牧远刮完胡子后,郑重其事地用洗面奶洗了脸,他嫌这里没有好看的衣服,又跑到附近商场挑了套像模像样的行头。
终于,他觉得可以用现在的面目去见小崽子的时候,才心怀忐忑地问安屿:“他会不会……不喜欢我这个……”
他想说“爸爸”这个词,话到最后,又萌生出一种怯怯的羞耻心。
他又问:“咱们的……”他想说孩子,也没能开得了口,只好换了问题,问:“他……叫什么名字?”
“安徒生。”
裴牧远听到这三个字时,眼睛里露出今天的第一个笑意。他刚想开口说点什么,安屿又威胁道:“他只可能姓安,他这一辈子,都要姓安。”
“同意。”裴牧远又碎碎念叨着这个名字,“安徒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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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徒生的幼儿园,下午进行了六一儿童节文艺汇演的彩排。所以他的脸,又在海兰的强行干预下,成了年画娃娃。
他正牵着班上其他小孩儿的手载歌载舞时,老师告诉他,他的爸爸妈妈来学校接他了。
“爸爸?”他冲老师摆摆手,“您一定是搞错了,我爸爸在那个什么罗什么的克的星球,还没有回来呢。”
“什么星球?”老师不解地笑笑,又拍拍他的头,指了指门外:“快去吧。”
小崽子挠着头,慢慢悠悠地往门口走,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