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几日, 因建康入夏大雨,秦淮河水位大涨。谢简同都水台的人前往各个水门查看水势及河道情况。在视察北篱门时,不慎被扮做渔民的水贼劫持, 几日后其遗体被河水冲至清溪桥下, 浑身肿胀难辨形容, 周身金银玉饰遭洗劫一空,只余系在腰上的印绶可辨别身份。
当朝宰辅突遭横死, 还是在天子脚下被水贼劫杀,消息传至台城,满朝震动。
梁帝畏惧其子谢临挟兖州北叛,下令封锁消息, 传书与兖州, 只称谢简病故,命其回京治丧。
进入六月下旬, 洛阳日益炎热, 窗外夏蝉嘈杂,阳光照着树影一团团打在窗纱上,谢窈同春芜两个坐在绮窗下做针指, 对面则坐着斛律岚。
小姑娘搬回寿丘里没几日, 便因打扰了母亲的“清净”重又搬回了哥哥的公府。此刻双手支颐, 手肘撑在案上呆呆地酣望着嫂嫂低垂沉静的眉目。
屋中置了冰釜, 驱散了近乎凝滞的空气里暗暗涌动的热潮与沉闷。谢窈放下针线:“季灵怎么了?怎么老是盯着我看。”
花绷子上绣着的是一对花间嬉戏的蝴蝶,乃是斛律岚今日缠着她给绣的。嫂嫂消沉多日,唯有今日才因了她强打起几分精神来。斛律岚心中愧疚,究竟, 该不该把兄长做的事告诉嫂嫂呢?
她不想撒谎, 可是事情已经发生了, 阿嫂也已过上了平静的生活,她再将事情告诉她,岂不是再一次伤害阿嫂?若阿嫂生气了,不要阿兄和她了怎么办……
她真的不想失去这个会教她读书习字、刺绣女红的嫂嫂……
斛律岚心里乱成了一团麻,耷眉丧脸地,嘟哝了句“你要是我的姐姐就好了”。谢窈道:“现在做你嫂嫂不好么?季灵为什么这么说。”
他才配不上你呢。斛律岚懊丧地想。
她像小羊羔一样拱进她怀里,搂着她肩,眼睛红红的:“阿嫂,你喜欢我阿兄么?”
这样黏人的小羊羔谢窈真是无从招架,纤指轻轻戳了戳她额头,杏眼漾开浅浅的笑:“你呀,真不知羞,哪有小姑子问这个的。”
“那你喜欢季灵么?”
谢窈微微抿唇笑了:“嗯。”
斛律岚愧疚更浓:“那要是我有事情瞒着你,你会不会怪我?”
“季灵愿意告诉我,是我的荣幸,若不想与我分享,我也不会怪你。”
斛律岚怅怅地“噢”了一声,却再没了下文,耷拉着小脑袋起身离开。谢窈叫青霜出去送她,同春芜道:“季灵像是知道些什么。”
春芜讪讪一笑,垂头不语。谢窈却看着她:“你也有事瞒着我?”
她神情审视,春芜下意识要否认,被她冰冷警告的目光一扫,不得已将春日里陆衡之被叫来寝房外羞辱的事说了。怕刺激她,别的,却不敢说。谢窈静静听完,嗤笑一声:“把我当什么了。”
她是他的战利品么?要这般当着陆郎的面示威?
眼里的光渐渐冷了下来,她道:“当日寄回建康的那两封信是十七经手的,你想办法去问问十七,究竟是怎么回事。”
自上回从北邙山归来,好友顾月芙的那番话便一直在她脑中萦绕不散,她开始怀疑,自己当日的书信是否被他送到。否则,便无法解释兄长会不听劝阻地弹劾陆氏。
没有送也好,没送到也好,是否是因了自己的信而开启这一系列悲剧,她总要一个答案。
春芜脸色微红,点点头欲要应下。谢窈却又叹了一声:“罢了。我自己去问他。”
这是最后一次了。她想。
次日,顾月芙再一次登门,为之前的妄言而道歉。
二人多年好友,谢窈自是原谅了她。顾月芙又说起自己现在的丈夫在外城的东安里买下了一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