律骁想,这好似是她第一回念他的名字,却是满怀恨意,毫无爱意。
他心里一阵发苦,面上却带着微笑:“不错。窈窈倒是有长进,三年不见,脾气倒涨了许多。”
谁要跟他油腔滑调的!
谢窈撇过脸去,再不肯言,亦不肯下车。二人两相僵持着,芃芃害怕地从母亲臂弯与车厢缝隙之下钻出来,惊恐地看看母亲,又看向斛律骁。
眼前所见的景象已经全然超出了她的认知范畴,她像只受了惊的小兽,黑玉似的眸瞳里悉是惶遽,瑟瑟发抖地抓着母亲的裙摆。
于是心底重又柔软,斛律骁神色和缓下来:“窈窈,我说过的,我这次来只是想和你说说话,不会再做逼迫你的事。”
“这就是你的不逼迫么?”谢窈将脸撇向河面。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和我过河。我当着女儿的面起誓,七日之后,自然送你们回来。还有沈砚,亦会将他毫发无伤地送回。”
女儿?
谢窈气极反笑,这胡人竟是将芃芃认作了他的孩子。
芃芃是她一个人的女儿,和他从头到尾都无半点关系。转念一想,却并不说破,冷着脸道:“我和你去就是了。魏王殿下一言九鼎,既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给妾承诺,还望不要食言才是!”
*
于是弃车登船,大船在皎皎月色、茫茫河雾里朝着对岸驶去。
主客舱里却还荧荧亮着灯。房内雾縠云绡轻垂,明灯灭去大半。象牙床上,受了一夜惊吓的芃芃已然在母亲的江南曲下安稳睡下,谢窈独自一人坐在镜台前,手里握了把牛角的梳子,静静梳理着完全披散下来的头发,平静如水。
菱花镜里一张芙蓉清面如覆冰霜,冷淡至极,房门吱呀一声在身后打开复闭,知道来者是谁,她并未回头。
镜中于是显出一道修长挺拔的影子,已经洗漱的斛律骁身上唯剩了件寝衣,走到她身后,就如过去无数次那般从身后轻轻拥住她,将头轻轻贴在她肩上,与她耳鬓厮磨。
“窈窈,三年未见,你都不想我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