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并州到洛阳, 阿那桓叛军南下的消息传至只用了三天。靳太后起初愤怒非常,急调肆州、汾州之兵,欲对并州形成包围之势。肆州刺史、咸阳郡公斛律安却拒不发兵, 汾州被迫,叛军宛如破竹之势, 逼近洛阳。
太后无可奈何, 又连发诏书组织京中禁军加紧操练、准备迎战。
洛阳城中人人惶恐,一度有人拖家带口地出京避难。太后为安定人心,下令离京之人等同叛乱, 处以九族之极刑。又命各城门实行严格的宵禁制度,不得私自放人出京。
……
“也不知前线的战事怎么样了。”
这夜就寝时, 慕容氏想着波谲云诡的局势, 不由得怅怅叹息。谁能想到, 她嫁过来才仅仅三年, 局势之变化竟已如此之快。整个王朝似被快马拉上了黄泉道, 头也不回地朝着崩溃和灭亡狂奔疾驰。
眼下,也就唯有寄希望于京中的三十万禁军, 能够阻挡住叛军的南下。
她又想起一事来,问枕边沉默的丈夫:“对了,夫君。斛律公子任职的地方不就是肆州么,怎么听说,他父亲这次拒绝发兵阻遏叛军南下, 难道是……”
胸口一阵砰砰直跳,她住了口, 没再说下去。拓跋叙摇头:“不会的, 我相信阿桓的为人。”
“北方局势不明, 你和我留在洛阳也是危险。我想, 还是得想个办法送你回朔方娘家,你父亲是个审时度势的人,跟着他,比和我在一起安全。”
这话其实原也说过,但慕容氏不同意,后来禁令下来,想走也不成了。此刻旧事重提,慕容氏红了眼圈:“不要,我要和你在一起!是生是死咱们都在一起!”
他还要再劝,门外却响起管事的声音,战战兢兢的:“殿下,府门外有客人求见。”
“谁?”
管事答了斛律桓的名字,二人诧异对视一眼,拓跋叙披衣起身:“我去吧。”
新月浅淡,娟娟似蛾眉。等到了议事的花厅里,半年不见的好友身旁却还另站着个青年男子,深沉谨度,器宇不凡。拓跋叙眸光为之一滞。
“时樾!”
斛律桓欣喜走上前来迎他,见他脸色冷淡,面上闪过一丝愧色,很快敛容说道:“时樾,这位是高公子。”
那人一笑,迤迤然弯腰行礼:“在下高焕,见过彭城王殿下。”
高焕。
这个名字有些陌生,倒也不完全陌生。拓跋叙记得这是阿那桓三年前招的女婿,平民出身,因相貌英俊被阿那桓的女儿看上,死活要嫁与他。
阿那桓有五子,却唯有这一个女儿,宠爱非常,无奈许之。又因儿子们年岁尚小,遂对这女婿许以重用,当年,还曾亲自为他向朝廷讨爵,是而拓跋叙有些印象。
高焕是为劝说他与阿那桓合作而来。
太后如今立的天子乃是个女婴,名不正言不顺。阿那桓的大军既打着勤王的口号,也必然会奉立一位皇帝,招揽人心,然后便想到了他。
拓跋叙面无表情地听完,视线却一直冷淡地落在昔日好友身上。斛律桓心中有愧,将脸撇向一边。
高焕见他无动于衷,又劝:“殿下,太原郡公对皇魏一片忠心,天地可鉴,绝无颠覆朝廷之意!此次勤王,也是那恶毒妇人牝鸡司晨、毒害先帝在先,我军是仁义之师,迫这恶妇还政后,必然还政于您。四海之内,无有比殿下更名正言顺者,殿下身为帝室贵胄,难道就能忍心、看着大魏的江山、毁于这妇人之手么?”
他说得冠冕堂皇,似乎全然为着朝廷考虑。拓跋叙摇头道:“我只洛阳城中一闲人耳,还要为母守孝,又是庶房旁支,对于皇位,是不敢,也不想。多谢太原郡公的抬爱了。”
“阁下请回吧,恕不远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