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一年中最热的八月, 海宁连日艳阳高照,暑热蒸人。
考完试之后头一天,珍卿跟三哥出门看房, 特意避开暴热的晌午头, 珍卿回来还是中了暑。
这一回除了用六一散, 胖妈还抱来一个冰釜子, 拿电扇吹着冰块给房间降温。
胖妈是极端畏热的人, 这温度走两步就一身汗。她听说珍卿夜里不用电扇, 觉得她傻乎乎不晓得热。
结果证明胖妈矫枉过正, 把中暑的珍卿整成感冒了。
这场感冒来势汹汹, 过了两天症状还很重,身上别提多难受了。
她又不能吹电风扇, 又不能喝冷饮吃冷盘, 整天就是吃药和睡觉。
到第三天总算好些了。但珍卿肉眼可见地瘦了一圈儿。
胖妈倒难得有点羞愧, 但她拉不下脸道歉, 就嘀咕珍卿底板不好, 吹点冷风都受不住。
珍卿觉得这一回生病,是这一年太疲劳紧张, 之前是靠意志力强撑着, 所以身体显得很刚强。
而考完试学习压力没了, 而且又能操办杜太爷的事, 她身体心理上积压的东西, 借着中暑和感冒爆发出来了。
第三天下午四点钟, 陆三哥从外面回来,听说珍卿又闷头睡了快一天。
陆三哥随便冲了个澡, 直接到珍卿房里来。
他走过去坐到她床边, 摸摸她的额头, 倒没有发热,就是汗津津的,整个人像过了一遍水。
陆浩云按铃叫胖妈上来,把小五叫醒给她擦洗一下——交代她别再睡了。
他自己走到珍卿房门外,边抽着烟边等珍卿洗换好。
陆浩云不由回想,他在欧洲留学的时候,为了给自己挣学费,也一度过着辛苦的日子。时常也会一天睡不足五小时,健康状态很糟糕。
但他不想向家求助,都是自己生挺过来的。
他完全理解小五的心态,心里拧着一口劲,想靠自己的努力出人头地。
所以,她从没表现出痛苦,也没有向任何人抱怨。
这种心性品质,陆浩云很赞赏,很喜欢;甚至对比其他女孩子时,有一种难以言喻的仰望之感……
可他也会觉得矛盾。
之前,她在课业之余赶画明信片。
他坐在一旁看着她,她忘我地投入颜色和线条的世界,颈背不觉间佝偻下去。
他帮着纠正她坐姿的时候,摸到她硌人的肩膀,忽然心生无尽的心酸。
他一瞬间颇感自责,也许他该带她出去玩,而非给她找个熬心耗力的工作,她真的快累坏了。
陆浩云看玻璃门外净蓝的天,莫名觉得那悠闲的白云,看着有几分忧郁。
他往痰盂里掸掸烟灰,夹着烟也不抽,静静揣摩着自己的心境。
小五所承受的辛苦艰难,不及他对自己要求的一半。
但小五甘愿承受的一切,他每每想及,每每看到,都会从心里绵延上来一阵针刺似的痛。
他审视自己发现,如果把他的喜欢作为评价结果,达到喜欢这个结果必有一套标准。
他对小五设立的是一种标准,对他人设立的是另一种标准。
自相矛盾的两种标准,却又似乎是和谐并存的,并未给他的认知和情感,造成太大的冲击。
他回想跟上一位女朋友的交往。
其实薛小姐学识教养尚好,陆浩云一度颇喜欢她。
只是薛家亲友每回有事,总要叫他去襄助管理,薛小姐与其亲友,渐渐也觉得天经地义——毕竟,他看起来已是薛家准女婿。
薛小姐受周遭人的影响,觉得理当男朋友或丈夫,替她操持生活中的一切……
陆浩云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