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谢董事长寿辰这天的晚饭餐桌上, 客人还有不少,不过都是近亲了。
珍卿与玉琮关系好到怎样,大家都很感兴趣, 珍卿就给大家说,他们小时候念书一块, 吃喝一块,捣蛋干坏事也一块,是青梅竹马的情份。
而玉琮笑着说起一事。那时候珍卿在启明学校, 玉琮在永陵他二叔那学校, 他时常会恐怕, 怕跟珍卿的感情变淡。
珍卿为了安慰他, 曾经信口开河:
“第一个最好的朋友,永远是最难忘的, 就像第一个老婆,永远是最难忘的, 咱们是元配的朋友,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饭桌上的谢公馆诸人, 被“元配的朋友”逗得发笑。
可谢公馆原配的大房两口子, 婚姻已岌岌可危,谢董事长和杜教授,自然不算是元配。
吴大嫂冷冷哼了一声, 倒是没敢再说什么。
谢董事长本来发了话,叫吴大嫂也跟丈夫滚出去, 可今天白天宾客太多,吴大嫂自己跑来谢公馆, 又恰巧叫娇娇看见, 谢董事长就暂时忍耐她。
谢董事长微笑着看吴大嫂说:“你丈夫在家病着, 吃好了,就回去照顾他。”
吴大嫂有点发慌,记起不久前被赶的情景。此时还有亲友在场,被当众驱赶她受不起。
二姐与三哥淡淡的,自顾自吃着东西,瞅也不瞅吴大嫂一眼,连佣人也眼观鼻鼻观心。吴二姐眼神示意三个孩子,乖乖坐着不许动。
吴大嫂灰溜溜地离开了。
在一个并不腐朽□□的家中,吴大嫂混到这地步,着实可悲。
玉琮不由暗暗后悔,他低估了这家人的复杂情况,一不留神讲错话了。
晚饭后宾客全都离开,自家人开始给谢董事长送生日礼物。大家多送衣服、珠宝、书籍、手表,小孩子们送的手工艺品。珍卿给谢董事长送上一封信,是这样写的:
亲爱的母亲:
……
我坐上火车来海宁,一直惴惴不安,不蓄以最大恶意,来揣测继母,思忖许要过卧薪尝胆的日子。
我对于您的认识,富于欲扬先抑的戏剧性。不过您对于我,始终不像一位母亲,更像擎天柱似的父亲。
您也有慈母的柔肠,却让步于澎湃的事业心。所以,您凭借聪明才智和耐心毅力,把家族事业发扬光大,成为了女界的楷模。
而比事业心更蓬勃的,是您的慈悲之心。
使我最感动的,是您讲述一场瘟疫时,用最克制冷静的语言,讲述一串叫人惊心的数字。
那一连串数字的背后,意味着多少逝去的生命。那么多人无动于衷,您按捺着无奈与悲哀,镇静地向人呼吁着。原来这就是大音希声。
这样似有妇女的荏弱,可我觉得,伟大女性柔韧的脊背,也像高山一样挺拔。
我生母壮年早逝,我永失她的爱抚,幼年豆蔻之岁,唯凭隔代长亲来管教。我总以为,他人不足凭恃,该多加自爱自重。
可您用行动告诉我,一个人的灵魂,除了用以自爱自重,还可以爱惜这么多人,扶持这么多人……
中国人对亲疏远近的廓分,就像把一颗石头子,投进一片湖水中,把自己作为中心,距中心越远的漪沦,仿佛越与自己不相干。
但在您并非如此,中古圣人的言论中,大道行的其一标准,就是“人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
您是大道的践行者,是自发的慈善家,是菩萨在人间的化身,是我人生十余载,第一个自觉接受的榜样……
谢董事长看哭了,哭得叫人没有料到,珍卿从未见她哭过。
她泪中带笑,把珍卿揽在怀里,亲昵地用额头抵额头,静静地抱她一会儿,又在她鬓角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