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景红姑看着枯树枝似的手,最近水泡太多手正在裂口蜕皮,分明还是自己的一双手,可她有时候看着真生疏,就像偶尔在水面看见自己的脸,也仿佛是扛着别人的脑袋在过活。
景红姑禁止自己再想下去,继续埋下头捶起船妓的床单,这床单上的酒饭和秽物很不少,天晓得他们在上头做什么。但红姑早已经麻木无感。其实,景红姑多少年去就已经死去,现在活着的只是一副行尸走肉罢了。
天色已经快黑透了,船坞里所有画舫张灯结彩,红男绿女的声流嘤嘤嗡嗡,这动静比大城市正月灯节还热闹新鲜。
这条船上没有被人点牌的jì女喜眉,又无所事事地来找景红姑的麻烦。景红姑并非是专门侍候喜眉的,却是她唯一有资格欺凌的人。这一会儿,喜眉指斥红姑这没洗净那没狠搓,景红姑没法顶嘴只是闷头干活。喜眉见她这副要死不活的样更来气,直接抬脚狠蹬红姑的背,蹬得红姑跌趴到船板上,小半截身子搭在船舷边,差点就要一头栽进水里去。
这个喜眉是命苦而刻毒的女人,也是整个画舫上最没行市的船jì,眼下虽说有个马老板包下她,可也不怎么在意她。马老板身边跟个兔儿爷似的随从,常常把喜眉赶出来吹风,跟他那个随从凑脸对头地说话,也不知弄得什么鬼名堂。喜眉满腔龌龊气没发宣泄,总是欺负又穷又瘸的景红姑。喜眉骂骂咧咧地说景红姑是无用的废物,一天还要吃三顿真是不该,她该自己跳到河里喂鱼去。
喜眉还要撕扯红姑的时候,冷不丁叫人揪着后脖领子,扯过脸来狠狠甩了两个脆生的,打喜眉的人一边踢她一边骂:“闲得x疼的臭biǎo子,不洗干净身子利利地去卖/屁股,你跟个老妈子闲搭扯甚呢?喜眉,掌事跟我说了,再没得客人点你侍候,就给你卖到烟花巷去,叫你没完没了地侍候跑船的穷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