熄灭灯烛,给关瑶褪除鞋袜,把人揽在怀里,安静睡了。
帐影婆娑,关瑶睁开双眼,眼无焦距地放着空。
她颈下枕着男人的手臂,腰间亦搭着他的掌。二人胸背相贴,亲密无间。
清冽的气息笼在她头顶,是好闻的。
二人同床共枕这么久,她对他的气息感到熟悉,且安心。
可就是这么个她痴想过几年的郎君,与她拜过天地的夫君,也是个油盐不进,怎么都不愿跟她和离,一个为了把她困在身边而不择手段的人。
危险偏执且古怪,还有段离奇的身世。
关瑶瘪了瘪嘴,手脚并用,把身上的被褥都堆到男人臂上。
都六月了,谁要盖被子啊!
果然,推开被盖后,关瑶浑身轻松了些。她阖上双目,呼吸逐渐悠长,不多时,便顺利入了梦寐。
……
陌生的村落,稀稀拉拉地坐落着些茅草屋。
当中一间屋外的篱笆外,几只鸡鸭在啄土,缺了牙的老狗正躺在檐下,懒懒地用尾巴赶着乌蝇。
“咯咯哒——”
鸡笼里传来一阵鸣叫声,黄土垒成的小屋前,原本蹲在地上作耍的小小身影站了起来。
他走到鸡笼前,等那母鸡离了窝,才探着身子取了刚生出的两个蛋。
取了蛋后,男童走到檐下的缸里舀了水,淋着把鸡蛋洗干净,嘴里还念念有声:“一,二,三……”
数到第十下时,男童放回葫芦瓢,再踩上个小马扎,小心翼翼地把鸡蛋放在垫了草的倭口粗瓷缸子里头。
转身,却发现院子里不知几时站着个青丝细发,穿着鲜艳绫罗的陌生女子。
男童吓得缩起肩膀怔在原地。
关瑶把人从上到下打量着,视线从他的补衣往下,在他灰扑扑的赤脚上头流连了几息后,问他:“小娃娃,这是什么地方?”
男童嘴皮子蠕动了两下,应该是回了她的话。但他声音小得跟蚊子似的,是以她蹲下身把耳朵凑近些再问了一遍。
这回,关瑶听听了,他说这里是一个叫梨台的村子。
“……是江州的梨台村?”
男童点了点头。
“砰——”
院门被人粗鲁推开,戴着青布头巾,扎起裤腿的汉子扬着嗓门朝里头叫了句:“阿仔,你爹呢?罗跛子在不在?”
男童两手交握,不安地搓着自己手背,小声答道:“阿爹不在。”
“你娘呢?”
男童仍是摇摇头。
汉子显然不信,他大步走进来,毫不客气地在茅屋和灶房间寻了一圈,这才骂了句:“丢,又不在!”
他皱起眉头,烦着张脸看向男童:“等你爹娘回来记得跟他们说一声,叫他们去我家里把酒钱给结了!再不结我就报村长收你们家的地!”
汉子骂骂咧咧地走了,带得院外的两扇门吱吱呀呀来回晃动。
男童走上前,将那门合到一起,门缝对得整整齐齐,并且确认它不会再错开,才安心地放了手。
“为什么数数?”关瑶跟在后头好奇地问了句,刚才他在洗鸡蛋的时候,她也听见他数数来着。
男童缩着身子,支支吾吾地答道:“因为数到十下的话,阿爹今天可能不会发脾气,不会打我。”
“你爹说的?”关瑶纳闷,随即又反应过来:“不对,你阿爹总是打你?”
男童搓着自己的手指小声道:“有时候数数有用的……阿爹只是发脾气摔东西,不会动手……”
关瑶拧了拧眉。看来这家男主子发脾气是家常便饭,偶尔大发慈悲没有打骂,小童便觉得是他数过数的功劳,殊不知,那只是他生出的心理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