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春只说:“捕快守在驿馆,方能确保无人在夜间惊扰公主。你我初入官场,人微言轻,小心驶得万年船。”
他们这座县城,地方不大,人口不多,消息也不灵通,一年到头无事发生,今天却碰上需要守夜的苦差,捕快们有好些不情愿的,全被柳平春轰赶到了驿馆。
驿馆里有一座花园,彩石铺出一条幽雅小径,紧邻着太湖石堆叠的假山。
柳平春领着一众捕快,穿过小径,绕过假山,就与公主的近身侍卫打了个照面。
近身侍卫正当壮年,约莫二十岁左右,高大英武,俊朗不凡,脸上表情淡漠得不真切。
他右手持剑,拇指的指尖抵着剑柄,随时都能拔剑出鞘,就连嗓音也冷得像冰:“殿下已就寝了,诸位可有要事相商?若无要事,明日再见。”
武功高手的气息、吐纳、步法皆与常人不同。这名侍卫往那里一站,柳平春和捕快们都被衬托得像是一群娇花弱柳。
那侍卫眉眼不见喜怒,言谈举止还算有礼有节。他的剑柄上刻着“齐风”二字——这是武夫在皇宫里当差的规矩,人不离剑,剑不离名。
齐风又说了一遍:“若无要事,诸位请回。”
柳平春立刻解释:“齐风……齐大人,为保公主周全,县衙特派十名捕快在驿馆值夜。”
柳平春提着一盏灯笼,灯芯黯淡,燃着幽幽冥冥的烛火。浅影落在地上,若有似无,看的久了,更催人昏昏欲睡。
夜风参杂着不知名的花香,捕快们歪着脑袋,倚着假山,眼皮将合未合,陷入半梦半醒。
时值夏末初秋,白露结霜,寒蝉凄切,齐风就在此时拔剑,剑身的寒光比天光更冷。
灯笼“啪”地一声摔落,柳平春差点给他跪下:“有话好好说!你别动粗!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温热的水珠喷溅在几位捕快的脸上,他们抬手一摸,才发现那是鲜红的人血,再侧头一看,只见花园里闯进来三四个蒙面壮汉,裸露在外的手臂上竟然都系着一块“三虎寨”的布旗。
“三虎寨”坐落于凉州、沧州的交界之地,乃是一个远近闻名的贼窝。
“三虎寨”出来的强盗,十步杀一人,刀下葬亡魂。他们能和久经沙场的官兵对阵,又怎么会惧怕区区一个汤丰县的捕快呢?
柳平春连退三步。但他输人不输阵,嘴里喊着:“何人胆敢擅闯驿馆……”最后一个字余音未落,强盗挥刀横劈,锋利的刀刃斩向他的脖颈。
千钧一发的关头,齐风脚踩假山,凌空一跃,反手握剑,生生挑开了那把杀人的长刀。
齐风的剑术高超,身法诡谲。他以一人之力单挑四名贼人,还能分神摔出一枚响炮,炸开烟雾,向他的同伴通风报信。
柳平春藏到了浓密树枝下,脚底猛地一滑。他垂首去瞧,惊觉齐风已经割断了一个贼人的脖颈!
死者的头颅就在碎石子路上滚转,鲜血如雨,漏了满地。
血光之灾骤然降临,驿馆不再太平。
火光从远处燃起,周遭传来一片杂乱的惊呼声、辱骂声、哭喊声、刀剑碰撞声。
腥臭浓郁的血味漂染了整座花园,柳平春如梦初醒:“公主在哪里?金枝玉叶,容不得半点闪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