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破晓, 旭日初上,华瑶一觉睡醒,神清气爽。她高高兴兴地去往浴房沐浴更衣。
她浸在雾气蒸腾的浴桶之中, 双手掬起一捧温水, 低头细观自己的倒影, 只窥见一片朦胧意态。何时才能登上皇位呢?她每天都要深思千百遍。
父皇绝不可能传位于她。
她要登基, 只能造反。
倘若华瑶在凉州起兵, 那谢云潇作为镇国将军之子, 统率兵将的本领远胜过她。
先前, 谢云潇曾对华瑶说过, 他有谋反之意, 但他并不在乎权位。华瑶相信他所言属实,奈何人心易变,她不得不处处设防。
现如今,羌羯之乱平定, 月门关、雁台关相继大捷, 三虎寨气势大衰, 镇国将军比皇族更得民心。更何况镇国将军满门忠烈, 他的名声一贯是“忠纯敦良,德厚清正”,他府上甚至没有年轻美貌的婢女, 朝廷的言官根本挑不出他的错处。
包括华瑶在内的所有皇族都很忌惮凉州的兵力,不过华瑶从未想过要杀害忠臣良将。她始终认为晋明杀了戚归禾是一招烂棋, 足见晋明没有容人之量,也没有御人之术。
然而晋明不仅知晓雍城的战况, 也能调遣朝廷的细作, 由此可见父皇对晋明的宠信, 远非华瑶所能及。
华瑶打算向父皇一表忠心,减少父皇对凉州的戒惕,增加父皇对晋明的疑虑,顺便请求太后赐婚,尽快把谢云潇娶进家门,以免夜长梦多、节外生枝。
想到此处,华瑶轻轻叹息。
她应该用什么来讨取父皇的垂怜?
唯有钱与权。
*
数日之后,暑气渐浓,晌午的烈阳炎炎灼灼,华瑶在水榭亭阁大摆筵席,款待雍城的富商与豪强。
亭阁之外有一条波光粼粼的小河,河畔架着两座水车。河流自西向东而去,水车不停地翻转,送出一阵阵冷风。薄纱帐幔挡住了薄雾,筛出一股股凉气,足以消解酷暑。
宾客们尚未出声,华瑶开口道:“我经常收到诸位的拜帖,却不能一一接待,实乃莫大憾事。今日在此设宴,酬答诸位的一番雅意。你们不必拘于礼节,吃喝随意,就当是一场家常宴。”
在座宾客纷纷谢恩。他们都是雍城的富商,家财万贯,见多识广,也为华瑶备上了厚礼。
那些厚礼包括珠宝首饰、绫罗绸缎、奇花异兽之类的赏物,华瑶却连看都没看一眼。
她轻轻地敲了敲桌子,金玉遐立即起身离座,亲手给每一位宾客发了一本账簿。
众位富商打开账簿,心下大骇。
账簿记录了他们去年缴纳的商税,但他们的各项收入和支出都被仔细查验了一遍。税务司为他们每个人做了一本条理清晰的新账,相互比较他们的款项,归纳成类,总结成型。所有账簿的明细都被精简成数字,结成一行一列的举要与数表,又引入了总量之比、同类之比、同型之比等等诸多篇目[1],估计出了每一位富商去年漏税的总额。
举座皆惊,寂无人声。
金玉遐的唇边浮起淡淡的笑。
自从金玉遐来了雍城,他没睡过一天好觉,每天鸡鸣而起,月落而息,起早摸黑地算账查账。他少时爱读《三国演义》,憧憬“桃园三结义”,更崇敬诸葛亮的高风亮节。但是,直到他踏入雍城,他才明白何为世道艰险,何为“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
金玉遐饮下一口烈酒。
那一厢的白其姝见状,忽然开口道:“殿下息怒!”
沧州白家,乃是沧州第一富商。
但凡沧州、凉州做生意的人家,没有谁不晓得白其姝的大名。
今日的筵席上,白其姝和她的叔父一同出席。她的叔父还没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