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其姝就离开筵席,垂首跪在地上:“白家漏税一万枚银币,小人惶恐难安,只求殿下息怒,从轻发落!”
杜兰泽感慨道:“识时务者为俊杰,白小姐果真聪慧。”
白其姝的面容埋进了衣袖,无人能看清她此时的神色。
她蹙紧一双柳眉,心头暗骂一声“杜兰泽自命清高”,嘴上却是恭恭敬敬道:“殿下明鉴,去年三月,小人的叔父在雍城缴税。叔父原是老老实实的良民,怎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欺瞒朝廷,欺瞒圣上,犯下那等逃税漏税的大罪?白家差缺的这一万两税银,定是我家的刁仆作祟……至于其他情状,小人一概不知。恳请殿下大发慈悲,准许小人补齐税银,自证清白。”
白其姝话音落后,她叔父的面色灰败。
众多富商还没想出对策,白其姝竟然带头认罪,再听她话中之意,凡是不愿补税的人,便是欺瞒朝廷、欺瞒圣上的重犯。
《大梁律》规定,首次漏税的商户一旦被查,只需补齐税银。官府姑且记罪,暂不收押,此为高祖皇帝立下的仁政,也是众多富商的保命符——只要官府没有查到他们的假账,他们就敢一直贪污放肆。
而今,华瑶把账簿摆在了桌上,白其姝又把话都挑明了,在座的富商无路可走,纷纷装聋作哑。
白其姝的叔父立刻离席,朝着华瑶行了个大礼,跪奏道:“殿下在上,小人指天立誓!小人在外行商这些年,遵纪守法,秉公缴税,未曾偷逃一文铜钱。”
华瑶心道,是啊,他没偷逃一文钱,他漏税整整十万两。
叔父身子惊颤,老泪纵横:“殿下,新账簿从何而来,小人看不明白,怎的就能凭空污蔑白家上下几千余口人?还求您替小人代禀户部,小人情愿以死明志,以雪沉冤!”
他这一句话,还有言外之意——白家在官场上有熟识,那位熟识正在户部任职。而华瑶朝中无人,区区一介母族寒微的公主,最好不要惹祸上身,免得无缘无故招来冤情。
其余的富商们个个离席,接连跪在白家叔父的背后。
亭阁之内,薄纱飘荡,凉风一阵冷过一阵,碧树浓荫从窗外伸进来,恰好洒在白其姝的身上。
白其姝斜睨一眼叔父,俯首而笑:“叔父,那账簿是雍城税务司所做,一笔一目写得清清楚楚,您经商多年,怎会看不懂?”
金玉遐附和道:“这账簿最终要呈给内阁,呈给圣上,请旨定夺,又与户部何干?”
杜兰泽轻笑一声,道:“公主殿下素来宽以待人,只要诸位坦诚相告,殿下定会细加体察。”
谢云潇一言不发。他若有所思地看向窗外。
富商们顺着谢云潇的目光往外望去,只见亭阁的四周站着一群佩刀负剑的士兵。
先礼后兵,历来是王公贵族的御下之道。
华瑶观望众人的神色,分外和善地说:“谁对账簿有疑问,立即拿出你家的总账,我们分门别类一项一项地彻查。你们究竟有没有做假账,用得着我一个一个地审问吗?”
“怎敢!”白其姝飞快地接话,“殿下息怒!小人这就传信白家,定在三日之内补齐税银!”
叔父愤恨地念出她的大名:“白其姝!你不是白家之主……”
华瑶打断了他的话:“你们此时补交税银,仍是安分守己的良民。倘若你们把此事闹到京城,交由大理寺审判,轻则掉一层皮,重则猝死狱中。我也可以奏请户部,清查你们往年的每一批税银。”
“殿下!”某一位年轻的商人发问道,“您为何要步步紧逼?您保家卫国的功劳,咱们都记在心里头!凉州旁的地方,也没您这般做官的……”
华瑶站起身来。
她走向那位商人:“不是我步步紧逼,而是你们漏税太